重楼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姜后将他的反应看了个真切,笑得和蔼,不急不躁向他询问家中境况,同龙葵如何相识、如何相处。重楼耐着性子一一作答,看似稳如山,实则拘谨得像个毛头小子。
姜后抿唇暗笑,又假意随口道:“方才还听葵儿提起你,听说,你昨日将她气哭了?”
重楼眼皮一跳:“……是我不好。”
姜皇听了这么久在一旁早想发作了,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自然是你的过错,龙葵自幼乖巧,孤与她母后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训过,她嫁与你乃是你的福气,理当捧若珍宝,岂能受你欺负!”
龙阳几欲拍案而起:“父皇所言甚是!”
重楼:“……”
姜后忍不住笑出来:“来劲儿了这是,小两口的情趣,你们管这么多作甚。”
她挡开碍事的人,拉起重楼的手,覆在掌中那只葱白小手上,将他们握在一起:“莫要理会你父皇,夫妻之间哪有什么隔夜的仇?龙葵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把事闷在心里,我瞧你——”
她瞧了眼重楼的冰块脸,笑了:“恐怕还不如小葵吧。”
重楼的表情猝然开裂:“……”是不如。
龙阳嗤笑:“还不如一根木头。”
姜后想起他的身世,也怪不得他。她又想了想,反而莫名松了口气:“倒也很好,一个是冰,一个是水,合该是一家人。”
他们说了这许久的话了,也不见龙葵醒来,重楼握着龙葵的手,察觉她的脉象正在衰弱,隐隐开始担忧。
正要开口,姜皇已心明如镜地站起身。
他仍不喜重楼,这个狗男人抢走了他的宝贝公主,还气哭了她,实在可恨。
他本想先骂他一顿,可是对上重楼的眼,却又不知从何骂起,只因这个便宜女婿,从进门开始,眼睛便没有从龙葵那方落下来过。
他只得转向龙阳:“你妹妹身子弱,受不住城中的鬼气,不宜久留,你……送她回去吧。”
说罢瞪了重楼一眼。狗东西,哪怕最后一程,也不能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带走龙葵。
日暮时分,夕阳温柔照拂,宫檐的影子落在青石上,拖成依依不舍长长的尾。
龙阳背着龙葵在宫城长长的回廊里慢慢行,龙葵的头一垂一垂,点在他颈侧。
龙阳抬手,将她的头扶到颈弯放好。
这场景似曾相识。
龙阳倏地忆起小时候,那时课业繁重,他常常为了躲一顿课,带着年幼的龙葵与夫子捉迷藏,他善隐蔽,每每藏到日薄西山也无人能寻,龙葵困得睁不开眼,他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背着小小的她一路送回寝殿。
不知不觉千年已逝,那些深藏在记忆里回不去的少年时光,终要被慢慢掩埋于岁月长流中了。
他叹息,若是能停在这一刻便好了。
龙葵睡得不甚安稳,眼睫颤了两下,惺忪睁开。
龙阳察觉肩上动静,笑道:“小懒猫睡饱了?”
龙葵面上一红,从他背上落下来,轻嗔一声:“皇兄!”
她回头看去:“父皇和母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