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一会,忆起百年前那一场懵懂的初恋,百年后终解开的误解,不久前许下的承诺,有些拿不定主意,并非我心猿意马,朝秦慕楚,这一生我只认定了子懿,只是感情是一回事,其它的又是另外一茬。
然而,我终究是应了一个“好”。
对他,我永远是那么的不忍,即便让自己违背信义,永怀愧疚,即便伤害兰痕。
这一夜,他并未向我讨要吃食,倦倦地睡了过去,我侧着身子看了他很久,似是梦到了什么,他嘴角略微弯起,面颜也逐渐有了些润色。
又是那位仙子么?
我撇了撇嘴,曲指弹出,灯瓣将夜明珠阖上,平躺着,让夜色一点点涌进眸中,那筑顶落落萧瑟的玄衣身影却分外清晰,百年皆如一瞬,五十年更是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待身归太虚,记忆消去,何处去寻那静跹的衣祙,以及苍凉渺远的箫音?
女人进入更年期,总是唠叨又感慨,我须端足寨主的架子,自然不可婆婆妈妈,免得让小弟们看了笑话,成为他们的花下闲谈,感慨藏在心间,无人瞧着,我便感慨了又感慨,说到底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唠叨。
一个月没有做梦,引梦石也沉睡了一个月,醒来便瞧见自己惺忪的睡眼,凌乱的发,不整的亵衣,开始时生出一丝羞涩来,而后便也习以为常了。
关于那个鸿蒙初开以来的梦,我入了迷,白日经常幻想后续,无奈睡前带着希冀入眠,梦境却是一片漆黑,多次迁怒于鬼君,他疑惑地反问,做梦与吃食过多有关吗?
我恨不得掐死这比腹黑还要装的男人。
第二日,蛛毒半红了眼眶来找我。
我一副镇定饮茶的作派,心底却悚然,莫非兰痕那厮酒后乱性,对她做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一反推我便释然了,她心心渴念的,不正是与兰痕行柳下惠么,咳咳!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原委。
也亏蛛毒不知廉耻地讲了个事无巨细。
昨夜,冷桑忿忿将夺了二寨主位置的妖君扶回逸君楼,蛛毒舔着嘴一路跟随。
冷桑正欲离开,见蛛毒流连于榻边不走,考虑到榻上东倒西歪的妖君是寨主的初恋情人,便要求蛛毒也离开。
然而,蛛毒寡淡了百年,又怎会放弃这么一个机会?
便借口要留下来好生照顾妖君,免得不小心弄翻烛台,导致逸君楼大火难救,连累到寨主辛苦建起的寨子。
神志不清的妖君顿觉窝囊,凭什么寨主副寨主三寨主的房内亮的是夜明珠,他的却是燃尽了又点的红烛?(唔,他忘了自个儿点红烛的习惯。)竟认为本寨亏了他,闹个不休,并从榻上掠飞而起,打了蛛毒。
冷桑赶紧识相地溜了出去。
蛛毒拿出一副可怜兮兮地姿态,眸子深情依依地注视妖君,大概是任你如何待我,我都至死不渝。
打得有些解气了,兰痕倒在榻上睡去。
蛛毒眼睛一亮,用法术将伤痕消了个干净,施施然走了过去。
宽衣解带,向妖君缓缓倾下。
却被一道结界弹飞。
兰痕动了怒,继续打,并将蛛毒轰了出去。
额,便是这么一茬。
我自然清楚兰痕是醒着的,只不过趁这个机会报这百年之仇而已。
敲了敲桌,疑惑地问,“妖君神志不清,就算你认了打,他醒来也记不住了,岂不是白挨?”
她冷戚戚地道,“毕竟是百年来,妖君第一次碰我。”
我一口茶噎在了喉中。
蛛毒坚决要留下。
我一眼通到她心底,除了妖君,并无旁的心思,便让她担了“监仪”一职,首要之务是监视那些进寨来的女妖,谁再偷偷往苍翊小筑的窗台塞情书,便将谁撵出寨子,其次是监督不正之风,那些勾三搭四,兴许会造成后代难认爹娘的寨筒子,须好生教导一番,以防多年后子孙在亲情和财产上的矛盾。
曾经的冥影寨寨主,委以此职,实在是一种羞辱,但领导阶层已经没有空缺,各项事务也由我和诸位长老打理,且蛛毒秉性毒辣成分较多,也够冷够决,非成大业,便当毒妇,监仪一职实在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