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多不见,他变得清瘦精简许多,剑眉林梢,星目深邃依旧。
他蹲下身,架起我受伤的脚跟,放在他的膝上,然后解下鞋袜,刚才还红肿的地方,现已消肿了许多。
水中花影,绰绰余温。
双脚浸在温水中,雾气升腾着,不断的缭绕……
他的手慢慢地探入,轻轻地按住我受伤的脚丫,说道:“水中放了些粗盐和老姜,能消毒、清肿、化淤去虚寒。而这些蔷薇纯露养颜正好。”
透过层层的淡粉色和桃红交叠的蔷薇,水缓缓的波动着。
掬水花在手,弄花香满衣。
我正襟端坐,心中的感触是从他温厚的手心传来的,他修长丰厚的手指上结着茧,好似这些破皮裂开的密密麻麻的茧就像一张网,网着我。
那些受伤而结的茧……抚在脚趾上,有种小草破土而出的悸动和酸痛的心疼。
水盈盈而动,花默默无语。
烛光影动,花香四溢,我发觉时间忽尔停止了。
只有水的声音,泣泣慕慕地传来。
我微微抬起眼帘,偷偷地瞅着他看。
烛莹点动,他的动作专注缓慢。
空气中的檀香被蔷薇清冽的香,沁得微密……仿佛是一场大雪中的梅花香,宁静致远,幽香甘冽。
我揪着袖子,双眸泅着水烟雾气,透过烟水凝视着他,心中有鲠在喉,说道:“阿诸……对不起,我没有提前救出诸葛将军。”
他愣了下,眸光暗动,说道:“不,你做得很好了。如若没有你在朝中疏通走动,我父亲早就死了。而我也无法顺利的营救出他。”
我的心一缩紧,他如此一说,好像话中有话。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皆有障眼法,亲见的未必是真的;真的,又未必那么幸运就能亲见。
我自心中唷了一口气,才故意说道:“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知,你肯定是在嫌弃我。”
“阿虞……”
他的眸子如幽谷之川,瞳仁深得如若一幅画。只是这画,太过深邃亘古。仿佛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幅水墨山水画,外围泼染大气浩瀚,内质卓越出彩。
“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好。那你就把你想说的都告诉我。”
阿诸轻轻地挪动我的脚趾,按住我红肿的地方,慢慢缓缓的推拿,这淤血,要不及地去掉,就会阻气变成黑色的肿块。
“我让人乔装成父亲的样子,在子夜时候,把人调换了出来。等黎明时分,我就直接去面见了圣上。”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我舒了口气,才说道:“当时,我以为你真的如此的狠心,会为了顾全大局,牺牲自己的父亲。想来,我果真是太过天真愚昧。”
阿诸低下头,声音变得异常凝重和哽咽:“父亲被劫持之前,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他希望死得有所价值,即使是枉死,也要揪出幕后的人。而我只是不甘……不甘就此接受已经计算好的命运!”
我垂下眼帘,是的,我也是同样的不甘,韶华胜极,转眼即逝,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其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