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虎站起身,他高大魁梧的身躯立马衬得钱大郎就和小鸡仔似的,钱家堂屋都变得逼仄了,视觉上连房梁都变矮了。
一片阴影投下,钱大郎仰头看着继妹夫,感觉脖子有点酸,他还在为碎掉的酒坛子而心痛,这桌子咋突然就裂开了?这坛酒可花了他三钱银子!
“岳父,时辰不早了,这事儿怎么个安排,你说。”
卫大虎看向钱厨子,脸上没半点表情,似乎他敢说出啥自己不满意的话,他能当场把钱家屋顶掀了。
钱厨子一张脸通红,气的,也是羞恼的。说啥,他要他说啥?他都把他家桌子拍成两半了,他敢说啥?他现在就是很后悔,当初咋就把桃花嫁给了他,只道猎户穷,却没想过穷山恶水出刁民,他就是那个刁民!半点不懂得敬重长辈,居然敢冲他摆脸子拍桌子!
可他再生气后悔能干啥?他啥都干不了,他两个儿子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个头大,打不过,说啥都是虚的!
“说啥说,她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管不着,我也不管了!”
钱厨子一肚子火,没办法冲卫大虎发,便全朝着赵素芬去了,他脸红脖子粗吼道:“狗子过来,跟爹一道去给你大姐姐道喜!”
狗子想也不想转身抱住姐姐的腰,学他老子,扯着小嗓子吼:“我不去!我要和娘一起!”
“你,你,你还知不知自己姓什么?!”
没想到素来听他话的小儿子居然敢冲他嚷嚷,还和他娘同一个鼻孔出气,钱厨子指着小儿子的手指都在发抖,逆子,都是逆子,胳膊肘全都往外拐,钱家白养他们姐弟了!
“我咋不知,我跟你一个姓呢。”
狗子趴在姐姐怀里,说啥都不好使,“我不去大姐姐家,她不喜欢我,她还叫娘后娘,她生孩子关我啥事,爹你和大哥二哥去就行了,我要去我亲姐家!”
“琴儿就不是你亲姐了?!”
“她是我亲姐她咋偷偷冲我翻白眼!”
“行,行行行,钱来福你行!”
钱厨子气得想拍桌子,但桌子已经叫那猎户拍烂了,他一拍大腿起身,不再看他们,“老子日后不管你了,你就和你娘你亲姐亲吧,我看他们能给你啥!”
说罢,他转身便回了屋。
他一走,堂屋气氛更尴尬了,郑二郎脚指头抠着鞋底板,这事儿闹的,这继妹也是,咋敢这么和岳父和大哥说话,难怪琴儿老说她在家又爱躲懒不做事,还喜欢顶撞长辈,可真是叫她说对了,怪不讨人喜欢的。
“大哥二哥,时辰不早了,咋个安排,你们赶紧商量商量啊,咱还得赶路呢。”
郑二郎是不管谁看家,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但若是再这般吵闹下去,到家怕是天都黑了。赶夜路危险啊,他们平安镇最近挺乱的,镇上死了不少人呢,不过这事儿外人不知晓,消息都被捂下来了。
钱大郎和钱二郎对视一眼,都有些为难。后娘不愿在家守门,他们家东西多,咋可能不留人在家,便是别人偷去一只鸡,他们都心疼够呛,可叫谁看家呢?
孙氏那性子,必然是不愿意的,若是叫她看家,怕是家里的鸡没被外人偷了,倒是会被自己人杀了填五脏庙。那叫老二媳妇看家?钱二郎又不愿意,凭啥是他媳妇看家啊,啥好事都是大嫂孙氏的,都是钱家的媳妇,凭啥大嫂能走亲戚去吃好肉喝好酒,他媳妇要苦哈哈在家守门?
桃花却是不管他们的,她一手揽着小弟,一手牵着大弟,从进门便是争吵,满仓的存在都没人在意了,她扭头对娘道:“娘,咱也去拾掇两件厚衣裳,在我那儿歇两宿,多耍一日。”
三个儿女都在跟前,还有女婿撑腰,赵素芬半点没被争吵影响到心情,听女儿又多说了一日,她忍不住笑道:“不是说歇一宿吗,咋又成两宿了?”
谁知晓他们要在郑家耍一日还是两日呢,反正不能比他们先回来,这家爱谁守谁守吧,要走亲戚,大家伙一道走。桃花小心眼,她就是不乐意钱家人屁股拍拍啥事不管,把家里的活儿全丢娘身上。
既然姓钱的都不管,娘还管啥?
“就歇两宿,大虎说要带狗子和满仓去山里摘果子,一日时间不够。”
“行。”
赵素芬也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女儿和女婿都把路给她铲平了,难道她还不晓得往前走啊?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赵素芬从来都是一个晓得好歹的人,她是绝对不会说什么你们去郑家吃酒她一个人在家守门这种脑子缺根筋的傻子话,既然她在钱家说话不好使,那就让说话好使的人说,她照着做便对了。
她看都没看一眼贼眉鼠眼往她这边儿递眼神的钱大郎,径直回了屋。没理坐在床上生闷气的钱厨子,她拉开衣柜,翻出两身厚实衣裳裹了个包袱,跨在肩上便要出门。
钱厨子见她真要走,压低声音骂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当娘的样子,这个家你就真不管了?!”
“我管啥?我能管啥?”
赵素芬站在门口,回头看他,“这个家有我说话的份?我叫你存粮,你说我颠了,我叫两个媳妇在家里守着哪儿也别去,她们能听?我是能管得着你钱有福,还是能管得着你那两个儿子?我连个儿媳都管不了,我这娘还当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