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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2页）

&ldo;好呵！你都有？带来了吗？&rdo;

&ldo;在旅店里。您要换，咱说好时候。&rdo;

急不如快，两人定准转天这时候在前边墙子河边一棵歪脖老柳树下边碰面。转天都按时到，换得十分如意，好赛互相送礼。又约第三天，互换之后，这瘦老头提着十多双小鞋穿过鬼市美滋滋乐呵呵往回走。走到一个拐角，都是些折腾碑帖字画古董玩器的。只见墙角站着一个矮人，头上卷沿小帽儿压着上眼皮，胳肢窝里夹一轴画，上边只露个青花瓷轴。

瘦老头子一看这瓷轴就知这画不一般。上去问价。

对方伸出右手，把食指中指叠在一起，翻两翻，只一个字儿：&ldo;青。&rdo;

鬼市的规矩，说价递价给价要价还价争价，不说钱数，打手式用暗语。俗称&ldo;暗春&rdo;。一是肖，二是道，三是桃，四是福，五是乐，六是尊，七是贤，八是世，九是万，十是青。手式一翻加一倍。

对方这&ldo;青&rdo;字再加上手式一翻，要二十两。

瘦老头子说：&ldo;嘛画这个价，我瞧瞧。&rdo;撂下半口袋小鞋，拿过画，只把画打开一小截，刚刚露出画上的款儿，忽一惊，问道：&ldo;你是谁？&rdo;

这矮子一怔，拨头就跑。

瘦老头子本来几步赶去能追上，心怕半袋小鞋丢了，一停的当儿，矮子钻进小胡同没了。

瘦老头子叫道：&ldo;哎，哎，抓……&rdo;

旁边一个大个子，黑糊糊看不清脸，影子赛口大钟，朝他压着嗓门说：&ldo;咋唬嘛，碰上就认便宜，赶紧拿东西走吧，小心惹了别人，把你抢了，还挨揍！&rdo;

瘦老头子听见又没听见。

这天早上，佟忍安打外边遛早回来，就要到铺子去，满脸急相，不知道为嘛。门外备了马，他刚出门一哧溜坐在台阶上，只说天转地转人转马转树转烟囱转，其实是他脑袋转。佣人们赶忙扶他进屋坐在躺椅上。香莲见他脸色变了，神气也不对，叫他到里屋躺下来睡个觉，他不干，非要人赶紧到柜上去，叫佟绍华和活受马上来。还点了些画，叫活受打库里取出带来。过了很长时候，才见人来，却只是柜上一个姓邬的小伙计，说少掌柜不在柜上，活受闹喘，走不了道儿，叫他把画送来。佟忍安起不来身半躺半坐，叫人打开一幅幅看。先看一幅李复堂的兰糙，看得直眨眼，说：&ldo;我眼里是不是有眵目糊？&rdo;

香莲瞅瞅他的眼珠说：

&ldo;不见有呢，头昏眼花吧，回头再看好了！&rdo;

佟忍安摇头非接着看不可。小邬子又打开一幅，正是那幅大涤子山水幅。

平时佟忍安过画，顶多只看一半画，真假就能断出来。下一半不看就叫人卷上，这一是他能耐，二是派头。活受知道他这习惯，打画就打开一半，只要见他点头或摇头，立时卷起来。今儿要是活受来打画给他瞧，下边的事就没有了。偏偏小邬子刷地把画从头打到底儿。佟忍安立时呆了，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身子向前一撅，叫着：

&ldo;下半幅是假的！&rdo;

&ldo;半幅假的，怎么会？别是您眼闹毛病吧！&rdo;香莲说。

&ldo;没毛病！这画，字儿是真，画是假的！&rdo;佟忍安指着画叫，声音扎耳朵。

香莲走上前瞧，上半幅给大段题跋诗款盖着，下半幅画的是山水。&ldo;这不奇了，难道换去下半幅，可中间没接fèng呀！&rdo;香莲说。

&ldo;你哪懂？这叫&lso;转山头&rso;，是造假画的绝招。把画拿水泡了，沿着画山的山头撕开，另外临摹一幅假的，也照样泡了撕开。随后，拿真画上的字配假画上的画，接起来，成一幅；再拿假画上的字配真画上的画，又成一幅。一变二，哪幅画都有真有假，叫你看出假也不能说全假，里头也有真的。懂行拿它也没辙。可是……这手活没人懂得，牛五爷也未必知道。难道是我当初买画时错眼了……&rdo;

&ldo;您看画总看一半，没看下半幅呗！&rdo;

&ldo;那倒是……&rdo;佟忍安刚点头忽又叫，&ldo;不对，这幅画是头几年挂在铺子墙上看的！&rdo;说到这儿，也想到这儿，眼珠子she出的光赛箭。他对小邬子说，&ldo;你拿画到门口，举起来，透亮，我再瞧瞧！&rdo;

小邬子拿画到门口一举，外边的光把画照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出，画中腰沿着山头，有一道接口，果然给人做了假！佟忍安脑袋顶胀得通红，跟着再一叫：&ldo;我明白了，刚才李复堂那幅也做了假的！&rdo;不等香莲问就说&ldo;这是&lso;揭二层&rso;，把画上宣纸一层层揭开，一三层裱成一幅，二四层裱成一幅。也是一变二！虽然都是原画，神气全没了，要不我看它笔无气墨无光，总疑惑眼里有眵目糊呢！&rdo;香莲听呆了！想不到世上造假也有这样绝顶的功夫。再看佟忍安那里不对劲，一双手簌簌抖起来，长指甲在椅子扶手上&ldo;得得得&rdo;磕得直响，眼神也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