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小说网

第43章（第2页）

崔淼说：&ldo;先生真的不用再打欠条了。&rdo;

&ldo;不是欠条，是在下给宋掌柜作的一篇小文，麻烦崔郎中转交，替我谢谢他。&rdo;说话间，中年文士的眉宇中展露出骄傲的神采，顿时让裴玄静发现，他原来是个多么潇洒的男子啊。

崔淼一直将中年文士搀扶到门外，文士道了谢，才沿着小巷踟蹰而去了。

裴玄静方上前问：&ldo;他似乎行走不便，你怎么不多送一程?&rdo;

&ldo;先生不愿意让人看见。&rdo;

懂了。裴玄静想，刚才崔淼说了那么一大堆的&ldo;正好&rdo;，也无非为了让中年文士不要感到困窘。

&ldo;这人到底是谁呀?&rdo;

&ldo;你猜猜。娘子不是神探吗?&rdo;

裴玄静一时还真没有什么头绪。

崔淼笑道：&ldo;我可以提示娘子。不过要念首诗，还望娘子许可。&rdo;

&ldo;你想念就念，怎要我的许可?&rdo;

&ldo;娘子不是说过，在下不配念某人的诗嘛。&rdo;

从崔淼的脸上也看不出究竟是真是假，裴玄静恨恨地道：&ldo;恕你无罪，念吧!&rdo;

&ldo;野粉椒壁黄，湿萤满梁殿。台城应教人，秋衾梦铜辇。吴霜点归鬓，身与塘蒲晚。脉脉辞金鱼，羁臣守迍贱。&rdo;

竟是李长吉的《还自会稽歌》!

该诗写梁代庾肩吾的前事，描述他在侯景之乱后逃往会稽的途中，思念太子萧纲，哀叹自己作为曾经的东宫官员，而今却流离失所的悲苦命运。然而诗人借古寓今，真正想唏嘘感叹的，是那些在永贞革新失败后遭到贬斥、壮志未酬的人们。因为革新的中坚人物王叔文恰好也是会稽人。

&ldo;难道这位先生是……&rdo;裴玄静还在迟疑。

崔淼却道：&ldo;南方有柳星南方有柳星：柳星，是二十八宿中南方朱雀七宿的第三星。人们便用柳星来指被贬到南方的柳宗元。柳宗元，字子厚，河东人，又称&ldo;河东先生&rdo;，以诗文闻名于世，曾积极参与唐顺宗主导的&ldo;永贞革新&rdo;，革新失败后遭贬谪至岭南的永州和柳州。&rdo;

&ldo;真的是柳子厚!&rdo;

&ldo;别叫得那么大声啊，金吾卫都让你给召来了。&rdo;崔淼直摇头。

裴玄静激动难抑，&ldo;天哪，我今天见到了河东先生!&rdo;

她完全忘记了，这些天她见过的大人物中有宰相、权宦，甚至包括皇帝，但没有一个人令她像现在这样既雀跃又遗憾。她埋怨崔淼：&ldo;你不早说。&rdo;

崔淼忍俊不禁，&ldo;我早说了你想怎样?不是要吃了河东先生吧?&rdo;

&ldo;才不是呢!&rdo;裴玄静说，&ldo;我想当面告诉他，他的每一篇文字，只要能找到的我都读过好多遍了。他的思想每次都能给我惊喜，他的风骨令我钦佩，他的遭遇更令我……哎呀，就算什么都不说，能近一些看他也是好的。&rdo;

崔淼说：&ldo;裴大娘子，你没事吧。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激动呢。&rdo;

裴玄静低头不语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崔淼之所以没有替她介绍柳宗元，应当是考虑到先生自己的意愿，他肯定不希望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