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乾站在土道边,眼里铸起两把锋利的刀,他看着瓷盆炸裂,卢小苇被一个男人压着肩膀跪下磕头。
他知道卢小苇愿意,没上去拦,就那么近距离看着,拳头越攥越紧。
仪式结束的时候,他几乎是狂奔过去,蛮力扯下卢小苇身上的白布条,颤抖着的小尾巴就那么被他箍着头搂进怀里。
很多年以后,卢小苇依然记得,那个冬天很冷,可储乾的胸膛很烫。
办白事儿也要吃席,老秦媳妇的席比她的丧礼丰富得多,白的,啤的摆满了桌,老秦的几个牌友还带了城里的红葡萄酒,几个男人划着拳,吹着牛,喝到尽兴的时候有人起哄:“哎,我看让那小哑巴以后把燕子娶了得了!”
“诶,我看行啊!”
老秦喝得醉醺醺还不忘摇头,他家燕子长得像妈,漂亮着呢,可得许个好人家。
“娶娶娶,今天连盆都摔了!那可是女婿才。。。”
“砰”一下,八仙桌应声倒地,“放你妈的屁——”储乾暴怒的嘶吼在嘈杂的人声中崛起,一桌子酒菜杯碟被掼到洋灰地上,他紧咬着牙,腮边肌肉滚动,太阳穴暴起青筋,连攥紧的拳头都在颤抖。
周围的人被震得动弹不得,呆坐在竹板凳上,有三两个刚站起来又悄无声息地坐下,脚边是狼藉的杯盘,黏腻的菜汁。
“你们谁他妈再敢编排他。。。我他妈今天就废了谁!”
储乾胸膛起伏着,被酒气熏得面色坨红的男人们惊讶得大张着嘴,死寂和嘈杂只隔了一瞬,有些人的惊讶甚至还来不及延伸成恐惧,红葡萄酒淌进洋灰地坑洼的缝隙里,像血。
他们惊惧地看向这个十三岁的孩子,连村长都不知该怎么把话头接过来,储乾就像个被夺了宝贝的怪物,他们怕怪物。
踩过一堆腌臜酒菜,他拉住那条坐在秦采燕身边的小尾巴,从那天起,这条尾巴就被他牢牢拴在了身后,再没分开过。
储强盛的工厂开始招工了,这次招工,杀了村里老少爷们一个措手不及——工厂只招女工。那些想要脱离家里的田地,外出一展拳脚的男人都傻眼了。
其实很多工厂招工都是优先考虑女工的,不是储强盛非要搞什么特殊,女工大多数性子柔和,好管理,能坐得住板凳,在工厂里,坐得住板凳就是生产力的保证。
村里情况特殊,招工阻力必然会大,周苓回村之前就考虑到这一点,老早就跟储强盛商量着提高女工待遇,以此来增强宣传力度。
报名第一天,村里的女人好像集体性消失了,为了看好自家的女人,平时总腻在老秦牌桌上的那几个人也开始下地干活了。
招工第三天,村委会门口多了一个来来回回徘徊的身影,等看清了人,大家都被惊着了,没想到第一个来报名的是村长媳妇,她是瞒着村长来的。
虽然她证件没带齐全,但储强盛还是让人做了登记,女工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是村长媳妇,这极大地鼓舞了厂里的士气。
负责登记女人叫韩霜,是从邻村请来管理工厂的,是个爽快干练的人。
村长媳妇被韩霜一个大嗓门提问名字的时候,直接吓愣了,她双眼惊慌地张大,刚想抖着嘴唇说“村长家”几个字,又突然停下,搜搜刮刮地找到一个压在心底,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名字。
“林。。。我叫林,林秋菊。。。”
“哦,林秋——菊——,秋菊啊,下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