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吻上唇的那一刻,林霁月眼前翻涌起惊涛骇浪的过往,她的身体渗出无法抑制的冷汗,世界置身燥热的夏夜,她置身冰川深海。
她蹲在栏杆边干呕了两个小时,骆铭悔恨交加。
回去之后,林霁月站在阳台上,看着天际浮出越来越多的明星,凌晨三点时,北极星隐匿在了星海里。
像1980年那个傍晚,她平静地做出决定,第二天骆铭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桌上仅有一封简短的信。
黎明的曦光漏出云幕,清露晨流,林霁月拖着竿箱走进火车站。
骆铭追到即将开动的火车站,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把他挤来挤去,他看到林霁月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也看到了他。
火车开动,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收回,没留下任何痕迹,那一刻,他知道他们走到了尽头。
但他还是不舍,她的电话没有换,他也怕她换,偶尔给她打个电话,知道她近况平安就好。他这样想。
不久,他的父母皆大欢喜地给他安排了相亲,一个时髦新颖充满活力的女人,乖巧懂事,嘴甜如蜜,这一定是儿子和夫妻俩都会喜欢的准媳妇。
女人的确很讨人欢心,她也对青年有为的骆铭满意至极,唯一梗塞的是那位前女友,女人千方百计想知道她有什么魔力让骆铭恋恋不忘。
☆、第二十章幻象与真实
&ldo;我只是一个落魄的愚人,不值得你记那么久。&rdo;林霁月将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作为故事的结局。
聂明宇没有说话,他只是凝视着她,既不悲伤,也不唏嘘,她讲得有多平静,他听得就有多平静。
他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当她自剖过往后,他看到的满目疮痍是那样熟悉,他也曾有那样悲哀的记忆。
他以为自己仰视的是遥远的月亮,今生思而不得又避无可避,现在,它忽地成了一只井口,好似登着四壁苔霜就能触到。
他们在岔路口分道扬镳,又冥冥之中走在了一起。
聂明宇把那信拿起来,轻得如蝉翼一样的纸在他的手中微微颤动,像随时会展翅飞走的枯叶蝶。他拿出打火机,轻轻按下阀门。
浮空的火苗在跳动,他感觉自己胸腔里也有一团低吼的烈火,逐渐蔓延,烧光所有的积郁和愤懑,烧光痴怨滋养的藓癍。
他把枯纸靠近火苗。
林霁月看着火焰燃烧的地方逐渐萎衰,黑色的余烬支离破碎成没有重量的碎块,聂明宇的脸颊被火光照得透亮。
&ldo;还记得你在信里问我喜不喜欢你,我的回答是,喜欢。&rdo;聂明宇坚定得像一块磐石。
似是完成了某个约定,他长舒了口气。
林霁月看着他,眼前再次漫上水幕,她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
她极力忍受的抽搐,让聂明宇想要安慰她,却迟疑着不敢碰到她的身体。
他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还是落在她的身上,那娇柔的身躯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他圈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把她抱在怀里。
那双手臂似乎有难以抗拒的力量,像一种保护,林霁月竟逐渐安定下来,她伏在他的心口上发出低沉的咆哮,好像是要把十几年积攒的情绪都释放出来,她哭得撕心裂肺。
聂明宇觉得自己已经爬出了井口,他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心里逐渐被什么东西填满。
他想起了那首他最爱的《深深的海洋》,浓沉的风琴声萦绕着他,穿梭过他的记忆,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第一次见到那个&ldo;霁&rdo;字、他和她在1979年的重逢、他和她的宿命紧紧纠缠在一起。
林霁月的房间里,床上是一层积灰的木板,她从不在床上睡。在那段灰暗的记忆里,无论她躲在哪里,总会有一只魔爪拽着她头发将她扔在床上,这个曾是所有人温乡的地方,是她永恒的噩梦。
她在床下铺了一层毯子,在床与衣柜的距离里,生硬地筑成她睡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