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三千禁军以骑兵队形闪电般进攻四王府,傅怀川调集剩余精锐亲军反困之,夺位之战由原定的迅疾奇袭不得不走向了耗时长久的混战。
对战双方各展奇谋,互有伤亡。
内城遍布死尸,其间甚至有身著朱紫的重臣。部分府邸被交战双方借机屠戮,火光冲天,路边低洼处积满鲜血,触目惊心。
傅怀川在府中大殿内缓步走动。
幸得谢溪的守城军把靖丰围得犹如铁桶也似,封锁了出入消息,只要尽快歼灭禁军,领皇宫,形势仍在掌握之中。
只是禁军近日来的作战布阵方式极为凌厉巧妙,那种迅速和狡诈,攻杀缠绕的隐忍狠辣,都熟悉得让人心悸。
猛然,傅怀川停下脚步,眼神中有了了然和惊怒,隐然感觉有个陷阱正在等着自己,忍不住重重一掌击在桌面。
一直盯着他的傅刑简忙问道:&ldo;怎么了?&rdo;
傅怀川冷笑道:&ldo;原来是他!我说禁军怎么突然出息了!太子勾结了李若飞,这些天都是李若飞在指挥禁军跟我作对。&rdo;
傅刑简脸色瞬间白了白,神色黯淡。
傅怀川却安慰道:&ldo;禁军不同于朗国火雷骑兵,李若飞又不能亲临战场,最多再有三日,禁军定被击溃。&rdo;
傅刑简压住心中不安之意,勉强笑道:&ldo;那便好了。&rdo;叹了口气:&ldo;听说外面血流成河,靖丰是都城,却也躲不过战祸。&rdo;
是夜,傅晴鹤到皇帝寝宫请安。
傅东平近日来病体益发沉重,时常神志不清,已卧床不起,幸亏太子指挥若定,心下欣慰。见傅晴鹤进来,笑问道:&ldo;你不去帮着太子,到我这里来干什么?&rdo;
傅晴鹤跪倒在地,双手奉上几封书简,声音淡泊,意态清雅,缓缓道:&ldo;儿臣受太子所托,给父皇呈上四野王勾结朗国,与颜冲羽私通来往的罪证。&rdo;
傅东平却不接过,傅晴鹤放下书简,一封封解说道:&ldo;这些都是四野王府中太医偶然发现,这封是当日李若飞兵临城下,颜冲羽写来的信函,约定让七弟为质;这封是两人约定,四野王夺位之时,颜冲羽举兵相助,目前已听闻朗国骑兵集结边境;这封已被焚毁一半,却是由四野王亲手写给颜冲羽……&rdo;
傅东平打断,淡淡道:&ldo;不必说了,我都明白。&rdo;凝视着傅晴鹤:&ldo;我只是老了病了,却不糊涂。你四哥想弑父篡位是真,至于私通敌国,却绝无可能。&rdo;
傅晴鹤俯首道:&ldo;这些书信,笔迹经我核对,确属颜冲羽和四哥无误。&rdo;
傅东平笑道:&ldo;仿造笔迹又有何难?这个圈套做得很是漂亮。由老四府中太医亲手交出,信函也不齐全,只有这么几封,还有一篇甚至是残片,免去了罪证太过完整的刻意之嫌。函中所述事件也很能取信于我。&rdo;
眼神微冷:&ldo;可惜,老四是我亲生的儿子,他城府深,擅权谋,甚至六亲不认算计老七都是可能的,但他始终是个骄傲之人,做不出这等无耻叛国之事。&rdo;
傅晴鹤瑟瑟颤抖,傅东平却笑道:&ldo;起来吧。坐我身边。&rdo;
见他脸色苍白若死,叹道:&ldo;老五,我不怪你,你是受你大哥所托。你大哥这些年被老四压制得辛苦,自然想借此机会让他永不能翻身,他在军中地位卓然,纵是有夺位之罪,只怕军中仍有拥护者。你大哥就想用私通敌国这个罪名,彻底毁掉老四。&rdo;
沉吟片刻,道:&ldo;既如此,遂了太子的心愿也未尝不可,毕竟四野王篡位是真,为免了日后麻烦,既已选定太子继位,只能弃了他。&rdo;
傅晴鹤一震,满脸不可置信的惊疑。
傅东平勉力起身,合着眼,道:&ldo;多一罪少一罪无非都是一死,皇族之人,也不会多受折磨。趁我现在精神好,你赶紧去安排左右相入宫,帮我拟诏罢!&rdo;
傅晴鹤领命而去,刚到门口,傅东平突然道:&ldo;跟太子说,务必放过刑简!&rdo;
答应着出了寝宫,方才觉得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傅晴鹤抬眼看了看月色,却见晦暗不定,只怕来日就有大风雨。
当日,彤云密布,天黑沉沉的犹如要压下来一般。
傅东平的诏书直指傅怀川通敌叛国,虽因靖丰城不通消息不能昭告天下,却在都城内尽人皆知。一时江家薛家等一改按兵不动的姿态,亲率家将受编入禁军。
同时,谢溪领守城军万人加入城战,临阵倒戈,叛了傅怀川。
优劣之势急转,胜败之间,仅仅相隔一线。
斯役,四野王虽胸中自有丘壑,手底指点江山,深谙兵法,善掌局势,却兵败如山倒,被困王府。
不因战败,而是局势所压。
不知是巧合还是算计,竟与当年李若飞兵败狼愁谷的形势如出一辙。
为今之计,也只能和当日李若飞一样,选择拼死突围。抵住禁军的密集冲击,撕开守城军的厚重防线――全线南撤,逃离靖丰,寻求一线生机。
天色擦黑时,朔风大作,靖丰竟在入冬之后,下起了一场雷雨。
傅怀川神色镇定,整束甲胄,准备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