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太后靠在胡床的凭几上自己搓手,又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这一次他们俩就能知趣了?我看早着呢。福王倒是个聪明人,这一次怕是会收敛起来七分。不过福宁这个蠢货只怕还有的折腾。她一贯仗势欺人,如今福王的架势,多半会更加避世,她没了靠山,必要转回头去哄转赵家。可就我儿子那个性子,落井下石的好手,只怕这会儿赐赵驸马美人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这一激将,福宁不跳起来才怪。”
余姑姑哼了一声,轻轻往地上啐了一口:“活该!里外里都是她折腾出来的。不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有苦说不出,她以后也不会真正夹起尾巴来做人!”
裘太后知道余姑姑想起了寿宁公主,心里也自黯然。
主仆俩忽然间,心有灵犀地,一同沉默下去。
清晖阁。
赵贵妃听了清溪面带喜色的回报,直接从桌前跳了起来:“你说得可是真的?”
这会儿内室早就清了场,只有香雪和清溪两个服侍。
清溪笑眯眯地说:“娘娘,我不疯了,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哄您?”
香雪早已乐开了花,笑着给赵贵妃行礼:“婢子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以后二王爷和二公主再也不会进来聒噪您了!咱们可算是有安静日子过了!”
清溪一笑,上前扶了激动的赵贵妃坐回凳子上,回头对香雪道:“你亲自去门口守着,我跟娘娘说几句当时的情景,别让有心人听了去。”
香雪忙不迭地点头,笑吟吟地快步去了。
清溪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方笑着低声给赵贵妃道喜:“娘娘,您复宠的好机会啊!”
赵贵妃听了这话,脑子里一转,满面绯红地点头,也低声道:“是!我知道。就等圣人什么时候过来了!”
清溪一笑,低声道:“不会很晚。圣人的性子,只怕此刻正在琢磨赐什么样的美人给大郎。只要赏赐的旨意一下,圣人是必要来跟您说一声的。那时,就是您的大好时机了!”
赵贵妃连连点头,又忽然想起了贵太妃,便问:“照你看,贵太妃这次礼佛,可是真的?”
清溪看着她,轻轻笑出了声:“娘娘,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假的,依咱们这位太后的手段,也会变成真的。”
赵贵妃犹豫了起来:“那本宫要不要……”
清溪忙拦道:“不要!娘娘千万记着,您能跟二公主吵吵闹闹,能对二王爷虚以委蛇,但决不能跟贵太妃有任何牵连。自奴婢在您身边,就几次三番拦着您去见贵太妃。如今倒是该好好地跟您说说了。”
“贵太妃来归最早,是第一个服侍先帝的女子。过家当年也曾经在户部、礼部有过好大的势力。后来立了冯后,贵太妃风头稍敛。过氏一族立即明哲保身,韬光养晦。”
“裘太后以淑妃入宫,风头立刻便盖过了宫内所有的女子。先帝虽然不是个无情的人,但对贵太妃却是大不如前。贵太妃竟然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连生一子一女。不能不说,过贵太妃是唯一一个能在裘太后手下占了便宜的后宫女子。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裘太后正位中宫。贵太妃立即臣服,再也不动任何挑战裘太后的心思。先帝看她这样知情识趣,十分高兴。后宫之中,除了裘太后是独一份的恩宠,对贵太妃虽然不肯留宿,却也和颜悦色得紧。甚至连带着,对过家也很是优容。”
“大家心里其实都有数。裘太后独留了贵太妃跟自己唱对台戏,虽然有对贵太妃的恭顺投桃报李的意思,但同时,也未尝不是对贵太妃也有着三分忌惮。”
“当今继位,太后积威深远,满潮堂、满后宫都不敢对太后稍有微词,为何还不停地有关于太后年轻时候的流言散播开来?这种几十年前的旧账,除了当时的老人儿,又有谁能知道得这样清楚,又有谁能描述得这般绘声绘色?放眼看去,全天下,也只有贵太妃有这个本事。”
“只是太后不愿意给当今添乱,所以不曾出手。如今二公主愚蠢,手长到伸进后宫不算,竟然还想要干涉朝堂。而贵太妃又意图试探太后的态度,所以才走错了这一步棋。大唐后宫是太后的天下,她想让谁活着,谁就得活着;她不管谁了,谁才能死!贵太妃这一次,是正正地捋到了虎须。”
“贵太妃礼佛,不论真假,以后都别再想出大同殿一步。娘娘您之前一直做得很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娘娘虽然因为顾念娘家,不得不做了一些违心的事儿,但只要涉及圣人,娘娘一定是站在李家这一边。如今福王倒了,形势正是一片大好。娘娘此刻,如果表现得念旧,并不会有什么人真心称赞,但如果只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只怕圣人和太后心里,也就对您松了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