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兰凝着他,用颤抖的声线道:&ldo;不论是启明还是冬青,他们犯禁不过是为了救人济世,他们没有错。&rdo;
风廷坚沉默了片刻,长叹道:&ldo;唉,若不是这洪水将我的去路阻拦,我本不需与你谈论这些道义。你的性情太过刻板,这些问题,你本不必去深究。&rdo;
&ldo;不,我一定要深究,&rdo;任兰向前迈了一步,越过卢正秋和卢冬青的肩膀,越过两人护卫自己的剑锋,站在风廷坚的面前,问道,&ldo;师父,您为什么要勾结魔教?&rdo;
风廷坚沉默良久,才道:&ldo;因为我也在寻找答案。&rdo;
任兰怔了一下,不解地望着他,眼神仿佛在问‐‐您身为一族之长,还需要什么答案呢?
风廷坚不禁苦笑。
他的神色骤然变了,好似刚刚从沙场上归返的战士,卸下刚猛孔武的盔甲,却露出一副颓倦无力的面容。
他的发髻中掺杂白丝,眼角有皱纹蔓延,紧抿的嘴唇中,仿佛透出无尽的倦意。
他徐徐道:&ldo;我想要的答案太多了。为何羽山族世代救死扶伤,兼济天下,从不谋取私利,却仍要遭受劫难?倘若神明真的怜悯人世,为何要坐视君王失道,民不聊生?这些问题缠绕我整整九载,日日夜夜不曾停息。&rdo;
任兰愕然道:&ldo;可是,平日里是您教导我们无需再问世事,再追前尘。&rdo;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叹:&ldo;因为你们都还年轻,可我已经老了,老到足以听见故人冤魂在长夜里恸哭的声音,就算我不问,他们也会一刻不停地追问我。&rdo;
任兰呆然地望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虔诚的师父会说出这番话。
她身旁的卢冬青开口问道:&ldo;您既然挂念故去族人的亡魂,又为何要加害岳师伯的独子?就算您执意与魔教为伍,又为何要将扶摇清风这般邪药交给百羽,害她神智颠倒,身不由己?&rdo;
这一次风廷坚没有回答。
代替他开口的是岳百羽,她用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沉静声音道:&ldo;师兄,你错了,扶摇清风本来就是为我而制造的。&rdo;
&ldo;为了你?&rdo;卢冬青哑然。
百羽莞尔一笑:&ldo;没错,扶摇清风是我请求叔叔为我炼制的药引。&rdo;
&ldo;药引?为何而引?&rdo;
&ldo;自然是为了修习内功心法,早日化出元神。&rdo;
卢冬青严肃道:&ldo;你的元神根基乃是玄鸟瑞兽,与魔教阴气水火不容,扶摇清风只会将你反噬,变作行尸走肉。我已见过这般下场的可怜人了,你万万不可重蹈覆辙。&rdo;
百羽突然敛去笑意,冷冷道:&ldo;那只是因为他们的本事不够罢了。百羽才不会被反噬,百羽可是被幽荧神选中的神子啊。&rdo;
任兰惊道:&ldo;幽荧神?那是蛮族信奉的邪神。&rdo;
百羽反问道:&ldo;是又如何?&rdo;
任兰争辩道:&ldo;我们的先神抛颅洒血,才将幽荧拦在北荒长城之外,守得神州太平,你身为神族后裔,怎能受它蛊惑?&rdo;
百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勾起嘴角,反问道:&ldo;兰姐,你亲眼见过蛮族吗?&rdo;
&ldo;我……&rdo;任兰怔在原地,&ldo;我没有见过。&rdo;
百羽接着道:&ldo;但你见过禹国皇帝的定国军,你我的亲人,都是被他们杀死的。你脚下的河水中,至今仍有冤魂嚎哭,可你每日祭拜的冷冰冰的石头,可曾开口为他们辩过一句?&rdo;
女孩儿的语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平日的天真稚气荡然无存,声音像是在控诉,像是在悲泣,那些梦境中嚎哭的冤魂,仿佛越过九年的时光,在她身上重新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