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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两獒并不在意，各自叼了半只兔子，血淋淋地啃起来。罗铮也是心惊胆战，连连向两个獒奴挥手道：&ldo;快，快拴起来，快拴起来！&rdo;两个獒奴赶紧过去想牵起铁链，不想两獒到了陌生之地，野性突然发作起来，看见獒奴过来，竟然同时呲牙咧嘴，喉咙里并发出低沉的咆哮，不让獒奴靠近。

罗铮吓得腿都软了，连声责骂：&ldo;怎么还不拴起来？&rdo;

两个獒奴此时也不敢轻易举动，其中一人道：&ldo;少爷，这獒犬吃食时不让人接近，小的们现在也无计可施，且待它们吃完了再拴不迟。&rdo;

罗铮哪里有什么办法。只是这两獒正蹲在中门门口，弄得门内的人出不去门外的人进不来，仆役丫环们有的哭有的叫，乱做一团，更闹得他心烦意乱没个下场，只好责骂獒奴出气。正在纷乱之时，大门外忽然传来喧闹之声，渐渐听得清楚，几个仆役似是正在阻拦什么人，但声音既是渐渐移近，显然并未拦住。两头獒犬也早听到了声音，齐齐放下了口中之食，抬起硕大的头颅对着门口吠叫起来。

就在这一团混乱当中，两个仆役歪歪倒倒地摔了进来，险些跌在獒犬身上。罗铮大怒：&ldo;怎么回事？什么人擅闯守备府！&rdo;

只听门外一人冷冷接口道：&ldo;我。&rdo;

罗铮听这声音并不熟悉，正在琢磨，两头獒犬已经被这一片喧闹吵得躁动起来，一起立起身来向着门口低声咆哮，大有随时出击的架式。刚刚跌进门来的两个仆役吓得连忙远远躲了开去，连罗铮的问话都不及回答。门外的人却似全不在意，冷笑一声：&ldo;狗仗人势！&rdo;一步便跨进中门来。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都投到这人身上。院子里一时静了下来，罗铮只觉这人颇有几分面熟，只是一时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忽听罗守备脱口而出：&ldo;你‐‐靖儿？你怎会回来？&rdo;声音惊讶之中带几分厌恶，顿时仆役群中便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卢碧并不识得此人，忍不住便悄向身边一人问道：&ldo;这是什么人？&rdo;

那人恰好是在罗府呆了二十余年的老仆，低声道：&ldo;是大少爷。&rdo;

卢碧怔了一怔，想起从前确实曾经听说过，罗守备生了两个儿子，不过正妻生的是次子，长子罗靖反是庶出。只是这位长子自幼便被相师判定是克父克母之相，因此不甚爱惜。后来其生母果然早亡，家事又屡不顺遂，甚至正室妻子也时常得病，因此越发厌恶，一十八岁便将其送往边关军中，十年来并不曾回乡，因此入府晚些的仆役都不认得。只听说自他离家之后，罗守备果然一帆风顺，本来只是个牙将的，居然渐渐做到守备之职，因此那长子克家之说，更信得深了。

罗靖站在门口，目光冷冷在院中扫了一转，最后落在罗铮身上，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他比罗铮只大十余日，模样却没半点相似。罗铮长得全然似母，加以养尊处优，更是皮白肉嫩；罗靖却是日晒风吹惯了，肤色黝黑，眉目精悍，若是不知内情，万万看不出两人竟是兄弟。

罗铮自幼便瞧不起这个庶出的兄长，年纪渐长知道克家之说后更是厌恶。此时一见这个灾星居然返回家中，脸色一沉，怒声道：&ldo;谁放他进来的？&rdo;

跌进来的两个仆役便是方才在门外拦阻罗靖的人，只是罗靖一出手便将两人摔了出去，哪里拦阻得住？现下知道是大少爷回来，更加不敢出手，虽然罗铮喝斥，但未得罗守备的吩咐，谁也不好胡乱上前。罗铮心里更怒，转眼却见两条獒犬蹲踞于地，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喉中呜噜有声，双眼更是死死盯着罗靖，心中不禁暗喜‐‐最好让獒犬咬死此人，方才干净。

此时众人目光都被两条獒犬吸引，两个獒奴手手无措，正要上前止住獒犬，却被罗铮一个眼色拦在了一边。罗靖眼角余光看到他的举动，唇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竟然无视面前两条小牛犊般大的凶物，径自举步前行。两条獒犬喉中立刻发出咆哮，但罗靖愈是走近，两犬便愈是将身形伏低，喉中低吼之声也愈来愈轻，直待罗靖走到它们面前，两犬竟伏到了地上，喉中呜声更是低不可闻，浑身毛发虽然乍起，却不敢有分毫移动。罗靖轻蔑地一笑，径自走过两犬面前，一直向罗守备走去。

罗守备也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此时才回过神来，端起父亲的架子，正要斥责，罗靖已经将手中一物一亮，沉声道：&ldo;常州守备道听令！&rdo;

罗守备一怔，定睛看去，罗靖手中一面闪亮的令牌，上端铸成虎形，中间一个令字，下面四个小字：西北兵道。这四个字一入眼，罗守备一个冷战，连忙躬身行礼：&ldo;卑职常州守备道罗平听令。&rdo;

顿时满园子的人全惊了。罗铮叫了一声：&ldo;爹！这小子‐‐&rdo;

罗平一摆手：&ldo;住口！&rdo;转身又向罗靖道，&ldo;请上官吩咐。&rdo;

罗铮目瞪口呆，却不知父亲这几天早接到上面的行文，说西北兵部道大帅丁兰察奉旨出征边关，经过常州，还要在此地征粮。丁兰察是本朝第一名将，曾得先帝亲口称许&ldo;用兵如神&rdo;的。前些年边关宁定，他赋闲在家，也被人忘了，如今边关屡战不胜，又启用了他，指挥十万大军，威风凛凛，哪个不想巴结？何况兵马未动，粮糙先行，这督办军粮是件大事，又有谁敢怠慢。罗平早想着加意办这差使，没想到自家这个等于被逐出门的儿子，竟然是丁大帅手下人马，哪可不敬？他比罗铮城府深沉得多‐‐这个儿子在家里时受尽了气，一朝得势，怕不会报复？心中怗惙，礼节上自然更恭敬些。他是能屈能伸的人，纵然是自家儿子，该低头的时候也要低头的。

罗靖扫一眼院中瞠目结舌的众人，嘴角掠过一丝冷笑，稍稍提高声音：&ldo;大帅西北用兵，粮糙至要。着常州征粮米一万石，猪五千头，大车一千辆，蓑衣五千件，限十日内调齐。&rdo;

罗平躬身听完，心里盘算。论起来凭常州这地方，要这些不多，十日内也尽调得齐，松了口气道：&ldo;卑职当尽心尽力，不误军时。&rdo;

罗靖这才将令牌收起，将衣襟一掸，跪了下去：&ldo;儿子给父亲行礼。&rdo;

若是罗靖方才进门便执礼问安，罗平少不得端起父亲的架子训斥几句，甚至不容他进门便赶出去也未可知。只是此时他已亮出了西北军的身份，罗平哪敢训斥他，干咳了一声，脸上方堆起了笑容，伸手去扶他道：&ldo;起来吧。你离家十年，难得回来一次，快些进去见见你母亲。&rdo;

罗靖脸上又掠过一丝冷笑，道：&ldo;父亲且慢。儿子这次回来，是特地请大帅准了假的，方才公事已经办完，还有件私事，要跟父亲商量。&rdo;

罗平怔了一怔，勉强笑道：&ldo;是什么事？&rdo;

罗靖敛起笑意，一字字道：&ldo;儿想，移母亲的牌位入罗家祠堂。&rdo;

第2章扶乩

天色渐晚，卢碧提着食盒自小厨房出来，走得不紧不慢，目光不着痕迹地四处张望，望见回廊角上那一抹青衫，脚下不由得加快，脸上也微微泛出笑来：&ldo;沈先生，读书呢？&rdo;

沈墨白果然手里笼着一卷书，却并没有读，正自望着北厢出神，听到卢碧说话，才像是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欠欠身：&ldo;碧姑娘。&rdo;

卢碧手里提着小少爷的奶羹，不敢多做停留，却也舍不得就走，抿嘴一笑：&ldo;先生读什么书，这么出神？&rdo;她也认得字，眼睛溜过去看时，却是满纸的弯弯曲曲，似字非字，似画非画，半个也不识得。

沈墨白笑了笑，将书笼进袖里：&ldo;小少爷这几日还好吧？&rdo;

卢碧点点头：&ldo;好。晚上睡得也好。看来这两只獒还真是管用呢。&rdo;说也奇怪，自从两獒买进了门，这几天晚上小少爷睡得踏实，再也不曾夜啼，沈墨白也就好几晚没进偏院，卢碧只能每日早晚来小厨房的路上绕一下来看看他，言语之间，不觉有几分遗憾。

沈墨白微微笑了笑，若有所思道：&ldo;只怕不是獒的事……这位大少爷，此后长住宅里么？&rdo;

卢碧怔了怔，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罗靖，不由撇了撇嘴道：&ldo;怕是不能吧？刚回来就闹得鸡飞狗跳的，若真是长住下来，怕不翻了天？&rdo;

沈墨白疑惑道：&ldo;闹什么？&rdo;

卢碧掩口笑道：&ldo;沈先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都闹成什么样儿了？先生还全然不知的……&rdo;左右望望无人，悄声道，&ldo;那日先生也在院子里，总该听到的‐‐要让前头的陈姨娘牌位入祠堂呢。谁听说过这种事？&rdo;

沈墨白于这些事上头却不甚明白，怔怔道：&ldo;难道不成？&rdo;

卢碧笑得弯了腰：&ldo;哪里有姨娘能进祠堂的呢？何况听说这位姨娘生时也不得意，就连大少爷，也是打卦先儿算的，是天生克父克家的命……&rdo;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家身份，若是跟了少爷，即便日后有个一儿半女，也不过就是姨娘的命，默了一默，勉强笑道，&ldo;奶羹怕要凉了，我得先给小少爷送去。这几日小少爷睡得好，先生也别就不闻不问了，常进来走动。有什么衣裳要fèng补洗作的，只管跟我开口。&rdo;说到这里，脸微微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