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两个字激地我汗毛直立,但顺治帝都走了十余年了,怎的没有天下大赦之类的事吗?还将她关在冷宫中。
顺治跟她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老秦仿佛看穿了我的疑惑,缓缓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是先皇,是现在正在泡澡养病那位下的旨意,判了他母妃,终身监禁。”
皇祖母啊?!我张了张嘴,没敢出声。
老秦的眼光越过我向门外看去,倒是没人。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子。我是因为震惊到说不出话,复想到那日我提到母亲后,常宁突然暴跳如雷的举动,瞬间也觉得合理了不少。老秦也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道:
“确实是个狠角色,当年因为怀疑他母妃对当时的皇后下蛊,便直接丢去冷宫关着了,先帝对后宫也都不疼不爱的,眼中独独董鄂妃一人,那皇城那么大,时间一长,怕是也忘了这号人了。”
“但儿子忘不了。”我接话。
“是啊”,老秦感叹,“儿子怎么会忘了母亲呢,所以三爷和五爷虽是亲兄弟,却一个龙腾虎跃飞黄腾达,另一个被迫搬出紫禁城,孤立无援,会渐行渐远。总有间隙,一旦有契机离间,就如同手中握着的沙,一吹便散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兄弟和睦——只是,除非——”我思索着,找寻回旋的余地。
“除非什么?除非啊,上面的体恤关怀,下面的尽忠职守。可你试问自己内心,他二人,尤其五爷,能否做到?尤其能否含着对母妃的悲愤做到这点?”
我摇摇头,别说他了,我可能都做不到。真的没想到看似吊儿郎当的常宁,身后背负着如此大的忍耐。
怪不得,初见常宁时,感觉他虽长得清秀肃朗,却没有容若那种恬静的,仿佛不争不抢的气质,倒像是经历过霜冻的鲜花,在春日刚回暖的模样。
是个注定要同命运抗争的性子。
又喝了口茶,老秦似突然灵光一现,略带激动地说道:“诶!我想我大概知道,常宁如此这般了,我大概知道,那个姑娘是谁了!”
直到傍晚时分才听完老秦的推测,我坐在椅上愣了很久。
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常宁应该将在几年后被委以协助剔除三藩的要任,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常宁会与三藩头目之首的云南王吴三桂的孙女吴苒苒互生情愫,并娶之为妻,而吴三桂又在三藩扫除运动中被囚禁后斩首,这一娶,一死,自此拉开了兄弟二人不和谐的开端。
这是以他今年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十六岁的愣头青,还没有被康熙所赏识为前提的。
但是我因为祜儿的事,提前让常宁去找了康熙,而康熙又正好在温泉别馆正焦头烂额于三藩起势,愁眉不展间,看到了正处于大好时光的青春阳刚的五弟,于是阴差阳错的,让常宁回京来看住吴应熊,也就是吴三桂的儿子,吴苒苒的爹。这比老秦口中本来的历史,提前了三年。
吴应熊这名字我是有点印象的,前年在大典当日,等阿玛跟玄烨议事时有曾隐约听过这个名字,当时还想着回头找老秦补补课,后来被什么劳什子给耽误了,就一直不曾知道这段历史。
三藩之初,康熙想借由将吴应熊放在京里做官为借口,将他们一家软禁在京。因吴三桂远在云南,只此一个儿子,虽作为藩王雄踞一方,但也不敢在当地有太大的动作。
只可惜,常宁这小孩,说好的去看管人质,结果,被人家的女儿勾勾手指,哦不对,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路,掉了几滴珍珠眼泪花便拐走了。联想到那日,他扶着吴家女儿进入温泉别馆的场景,想必就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的难过而去给皇上说情吧。
也不知道吴苒苒给常宁吹了什么个枕边风?怪不得玄烨想起这件事都气的攥紧了拳。
真是年岁太小,经历不够,太天真了。他也不想想,玄烨在此三藩危机之时,连自己儿子病死了都不回来看一眼,还能因为弟妹(如果真的明媒正娶的话)哭几下就心软放了弟弟的老丈人吗?
他恐怕是太小看玄烨对这江山的重视程度了。
“你真是牛B啊,居然在无形间能加快历史进程。”
老秦的茶冷掉了,他端起杯盏凑到嘴边又放了下来,发自内心地对我说。
“你可别对我冷嘲热讽了,我真没想让事情变成这样。”
我喃喃道,感受到太阳穴的突突跳动,颈后的肌肉也一紧一紧的难受,我转了转头,思绪跳回了一个多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