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溪悠悠地说道&ldo;父亲的来意可和那老妖妇一样?&rdo;
杜江坐在刚刚李太后坐过的位置微微地摇头,垂眼轻叹一声:&ldo;子溪,官家出身的千金,不可这么粗鄙!&rdo;
杜子溪眼睛极温柔地弯出一抹清浅笑意,头微垂下,鬓间翠华也垂了下去。她流盼间乌珠的眼陡然亮出薄刃,闪着凶光,呢喃道:&ldo;那就是一样了?&rdo;
&ldo;子溪,你别忘了,你是背着整个杜氏嫁到宫里的。当年你任性不肯听为父劝告,轻信与人的下场是什么?你比谁都清楚!&rdo;杜江略欠了欠身子,低沉的声音悠悠的仿佛从极远的地方飘来:&ldo;我们杜家和李家相持太久,如今有了其渊,也必须要第三个助力连挤垮他们李家!&rdo;
杜子溪仍旧垂着头,手指从扶手滑下,她摸着自己的手,那里冷得像一具腐朽的尸骨。
&ldo;明儿我就去钦勤殿。&rdo;
杜子溪道,声音柔软但沙哑。
合
然而,等杜江走后,杜子溪漏液来到了钦勤殿。
值夜的内侍全部被远远遣开,只留了德保在梢间外伺候。夜间凉雾褪散,窗外枫叶上的蝉鸣唏唏,德保慢慢上前,步子很轻,悄然往里看去。闭垂的浅青幔帐漏开的昏黄烛光在他脸上稀释开,罅隙里,杜子溪纸人似的一缕魂,眼中有一种泪光逐渐蔓延,蔓延到苍白的面颊上,蔓延到喃喃的声音中。
封荣抓住杜子溪的手,泪就如雨丝滑过落到了他们细长的手指,犹如沾了露水的兰草。
慢慢说着,封荣的吻轻柔而细密地落在那只手上,直到杜子溪眉宇间常年不化的冰棱碎了一个角,缠绵在窗木上的雕花凋谢般投影在她面上,仿佛接近崩溃。
那一夜,皇后歇在了钦勤殿。
第二日,封荣下旨由封旭代为主持经宴。
消息传到康慈宫,香烟袅袅的佛龛前,李太后说这两个&ldo;好&rdo;字的时候,肌发衣袖俱都在抖着,仿佛中风时的症状。
李嬷嬷已经露出惊慌的神色扶住李太后,赶紧抚着她的背,劝道:&ldo;太后,太后,不要急,不要急……&rdo;
李太后慢慢停住了颤抖,惶惶地摇着头,两眼却还在发直:&ldo;好……&rdo;
凄厉的语句在她喉咙里又密又实地梗住,一缕赤金流苏凌乱缠到了一处,勾勒在脸旁,形成无数丑陋不堪的阴影,影子深黑,似乎可以永久地镶嵌在那里,入了肉。
她缓缓道:&ldo;传召昌王回京。拟旨与青王共同待皇帝主持经宴。&rdo;
昌王是当年英帝时犯事的郑王与王妃唯一遗孤,李太后顾念着这个自己唯一的外甥,在封荣登基时力排众议,恢复了他的王位,赐了封地。
李嬷嬷并不知这时候提起昌王有何用意,只连声答应着,搀着李太后在躺椅上躺下。
李太后的面容惨白,虚弱地捂住了眼,一动动,似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渭河边上的程运茶馆,因处在下游,商家店铺离得远,向来生意冷淡。
还未到申时,封旭就依约等在了楼上勉强称得上雅间的房间。
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听得一阵阵极清脆的马蹄,极有韵律敲打青石板路面的声音。封旭不由自窗口垂挂的竹帘缝隙里看去,一辆油毡马车停在茶馆门口,慢慢下来一个年轻男子。麦金的肤色,穿一件半新旧灰布夹袍,更衬得手中一根湘妃竹的烟杆隐隐如泛漪微绿。这样妆束,象个屡屡落地的穷酸秀才,可蔽不住一双眼凌厉如芒,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