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这几日风平浪静,一切筹谋都在暗暗运转,并没有影响合府上下的正常生活。
然而北宅长房,这日门房上几个人正在当值,闲着吃东西胡侃,偷偷议论府里三姑娘跟男人跑了的事,突然外头来了两个拜访的,离门老远就叫领头门房的名字,口称“大哥”。
大家探头一看,咦,竟是两个官差,有过几面之缘的。
“什么事?”门房们坐在值房里躲太阳,懒得出去,坐在原处连屁股都没抬。宰相门房七品官,姜驷虽不够宰相,他家的门房对上乐康府衙的小官差,也是鼻孔朝天的。
官差上前抱拳,笑呵呵解释,“是这样……我们老爷日前接了一个状子,是有浑人胆大包天,状告贵府……夫人的,我们老爷一看就知道是无稽之谈,但人家毕竟递了状子到衙门,经过了公面,老爷自己也不好擅专,总得走个过场。呵呵,各位大哥帮忙看看,看府上哪位妈妈闲着有空,跟我们过去坐一坐,喝喝茶,把那浑人遣走如何?”
说着递了两包顺路买的点心,“给各位大哥就茶吃,有劳了哈。兄弟们身不由已,都是为了公事,还请各位别怪罪。”
这是有了原告,衙门来传被告去问话。
但这传人的态度……直把皇帝老儿的脸都丢光了。要是让平民百姓见了只会瞪掉眼珠子,官差,那从来都是耀武扬威挺胸叠肚的,什么时候变成顺毛狗儿了?本是来传被告,他们自己却像被告。
姜府门房领头的没听清,靠在椅子上打个呵欠问:“谁?谁告了谁?是哪个吃饱撑的又想敲侍郎府的竹杠?你们老爷也是,碰见浑人打一顿撵出去就完了,还真替人来传话。回头让我家老爷知道,他怎么交待啊。”
俩官差连连作揖,“我们老爷也是为难,状子是有功名的秀才写的,不好含混过去。”
“哪个秀才穷疯了,为了一点润笔银子连功名都不想要了吗。对了,你还没说到底谁告谁呢。”
“呃……呵呵,大哥,是个糊涂女人递的状子,告贵府夫人的。”
“什么?”门房这才站起来,用了精神。
三言两语问清缘故,这群家伙面面相觑,都觉得惊疑。这下不敢再怠慢了,赶紧报进宅子里去。
贺氏正服侍姜驷“吃药”呢,病是假的,养病的程序一样不能作假,弄点补身子的药当风寒药熬,天天顿顿不落吃。
听了底下报上来的事,贺氏差点把手里药碗打翻。
她第一刻想到的是郭姨娘。最近闲着没事时她正揉搓郭姨娘呢,丈夫让她受了多少气,她就给郭姨娘受多少气,谁让这小妾背着她给女儿谋姻缘,害得她顾首不顾尾,最后还得割肉准备嫁妆。
贺氏自有一套折磨人不留伤的法子,总之姜驷现在不宠郭姨娘了,她干什么都不会引起注意。因此听了有女人告她,她第一反应就是郭姨娘跑出去了,受不住折磨去官府找事。
“吃药”的姜驷勒着抹额半靠在床头,眼睛黑沉沉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虚,强自镇定问:“是哪个疯女人?”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郭氏。
的确不是郭氏,可却是她没听过的人。
“回太太,是自称洪氏的女人,二十六岁。”
贺氏疑惑了,她可不认识什么洪氏。姜驷却直直坐起了身子,盯着贺氏的目光极寒极狠,面黑如锅底,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贺氏生吞活剥,“你做了什么?!”
贺氏吓得不轻,药碗终于是没端住,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她也顾不得去捡,“老爷!我不知道啊,我不认识这人,怕又是来敲竹杠的!”
姜驷却扶着脑袋下了床,“官差呢,带进来,我亲自问!”
于是,洪九娘这位生了儿子的隐秘外室,就从这一天起,出现在了姜家长房众人的视线之内。而且,是以这样激烈的告状的方式。
贺氏想不通,家里小妾一大堆,京城里小妾也是一大堆,丈夫身边从来美姬美婢无数,出去应酬更是花天酒地不缺女人,就这样,为什么还要养外室?而且养在乐康府里,就养在她眼皮子底下!
难道是她不够贤良,容不得别的女人吗?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善妒的人,不然怎会容丈夫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丈夫这样做,分明是活活打她的脸。
现在好了,这外室还告上门来了,明显所图不小。她暗暗觉得解气,再让你养,养出祸害纯粹是自作自受!
姜驷也想不通。
洪九娘是他真心相待的为数不多的女人之一,这些年他除了不常在她身边,吃的用的可从没短过,许多私房也藏在她那里一部分。两个人感情很好,她还生了一个儿子呢,做什么突然就去官府递状子?
就算是被贺氏发现,受了贺氏的虐待,她不会找他做主吗?为什么要见官!
“姑娘,北宅那边有官差过去了。”杜嬷嬷随时跟姜照汇报事情的最新进展。
“什么动静?”
“还没大动静,官差进了大老爷的会客厅还没出来,下人都被屏退了,并不知道里头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