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拂晓,山色空濛,道旁村落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嘹亮鸡鸣声,辛勤的农人早已起身炊米造饭,犬吠声声,炊烟袅袅。
乔嘉扯紧缰绳前行几步,“前方有一处庄子,歇歇脚再走。”
傅云英唔一声,走了一夜,马疲人倦,确实得停下休息。
几人几骑慢慢驰下大道,拐进田边阡陌小路。
村子旁有座小池塘,几个妇人蹲在大青石上浆洗衣裳,手中木棒捶得啪啪响。
乔嘉瞥见妇人们正在清洗的东西,忽然停了下来,“等等,村里来了其他人。”
他示意伙计们留下保护傅云英,独自一人走进村子里。
片刻后,他走了出来,神色平静,“杨大少爷也在这里。”
傅云英愣了一下。
那头朱和昶还在酣睡,吉祥进屋推醒他,告诉他傅少爷来了。他立马翻身起来,来不及梳洗打扮,披头散发、光脚趿拉着睡鞋冲了出来,踏过泥泞的小路,一径跑到在村前池塘边喂马的傅云英面前,抓着她左看看右看看。
“云哥,你没事吧?”
傅云英拍开他乱摸的手,继续喂坐骑吃豆饼,这匹马是傅四老爷给她买的,跑了一夜,马儿累得够呛,“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这个问题,朱和昶顿时变了脸色,肩膀一垮,颓然道:“我想去帮你,可只能走到这里。”
他是王府世子,未经过允许,不得离开武昌府百里。上次他去黄州县逛花灯会是偷偷溜出去的,这一次没有事先打点好,刚出城没一会儿就被拦下来了。他只好在村子里留宿,预备等天亮再派人回城去找楚王帮忙。
听朱和昶说完夜里的遭遇,傅云英抬头看他一眼,他头发散乱,身上只穿了件轻薄纱衣,春寒料峭,又在山中,日头没出来前特别冷,他都冻得开始打哆嗦了。
她轻声道:“多谢你,那边的事都解决了。”
朱和昶再次抓起她的手,轻轻握住,“我都听说了,你四叔的事……云哥,节哀顺变,你别太难过了。”
他拍拍自己挺起的胸脯,“你还有我呢!谁欺负你,我给你出气,我爹可是王爷,他们都得听我爹的!”
傅云英嘴角扯了一下,心不在焉。
朱和昶皱了皱眉,怕她不高兴,没敢说其他的,小心翼翼问:“你这是去哪儿?”
“回城。”傅云英接过乔嘉递过来的木刷子,亲自给坐骑刷毛,“我要去铜山。”
铜山就是傅四老爷遇害的地方。
朱和昶已经从府里的护卫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闻言踌躇了一会儿,不敢拦她,道:“我让我的护卫跟着你去,那边都是强盗窝,你得小心点。”
铜山不是楚王的地盘,不然他早就让王府的人过去帮忙收敛傅四老爷的尸首。
傅云英嗯了一声,“谢谢。”
朱和昶看着她,有点手足无措,她这人素来清冷,虽然从没有开怀大笑过,但也很少露出愁闷之态,见她面色沉郁,他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小声说:“不用谢我,我只恨不能帮你……”
正说着话,村头传来喧闹声,又有人往这边来了。
乔嘉目力过人,站在青石上展目一望,挑挑眉,“公子,是书院的人。”
“啊?”
朱和昶一脸茫然。
不一会儿,一群风尘仆仆的少年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袁三打头,钟天禄、赵家子弟、杜嘉贞、丁堂堂长……
平时和傅云英交好的同窗全都来了,人人衣衫凌乱,一脸倦色,有的手里拄了根木棍当拐棍,有的背了一大包东西,有的腿上绑了粗布条,显然都走了一夜山路。他们各自的书童、仆从紧跟其后,也都没精打采,疲倦至极。
让傅云英诧异的是,本该启程北上的苏桐竟然也赫然在列。
对上她略微惊诧的眼神,苏桐脸上一僵,好像有些不自在,下巴轻轻往旁边一点,漫不经心移开视线。
“老大,你说吧,要揍谁,我这就去宰了那王八!”
袁三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阴恻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