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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ldo;听至此处，我料想三人乃是邻人家眷，遂不再疑心，独自返归僧舍就寝。却不想正欲入眠时，忽听僧舍大门传来窃响，我吃了一惊，忙起身相看，不料竟是小倩含笑而入。我惊问她来此何干，她却道：&lso;月夜难寐，还愿共度良宵。&rso;&rdo;

言至此，只见聂小倩羞得满面通红，不敢与人相视，只顾低头摆弄衣角，怯声道：&ldo;相公……可否不提此处?&rdo;

宁采臣登时拱手称歉：&ldo;依娘子所言。&rdo;又道，&ldo;总而言之，彼时我一番说教，称道&lso;卿防物议，我畏人言&rso;&lso;一旦失足，廉耻皆丧&rso;&lso;君子慎独&rso;之类，又以喊起燕兄威胁，方才哄退小倩出了门。只是不料小倩方才退出门外，却又无声折返，将黄金一锭放在褥上。我见状不由火起，抄起金锭扔出门外，斥道：&lso;不义之财，岂能脏我行囊!&rso;小倩见此，方才诺诺而去。&rdo;

话音刚落，聂小倩含笑道：&ldo;相公刚直不阿、铁石心肠为妾身敬仰;想妾身追随相公七年有余，从未有过一毫悔意。如今所愿，唯有与相公相守至海枯石烂耳。&rdo;

宁采臣闻言与聂小倩温情相视，颔首道：&ldo;定不负娘子心意。&rdo;言罢，方才转与我等拱手道，&ldo;一时只顾与拙荆卿卿我我，冷落诸位贵客，还望见谅。&rdo;

蒲先生与王特使异口同声称道不必，而我与玲二人亦相视一笑，拱手回礼。宁采臣道声见笑，遂言：&ldo;小倩走后，我便沉沉入睡。直至次日一早，我正欲寻燕兄道早，却忽闻寺门前传来吵闹，我外出相视，只见一少爷模样之人正训斥身旁的中年仆从，怒道：&lso;怪你无能，如今城中无有住处，竟来此等凋敝之所落脚!该当何罪?&rso;那仆从唯唯诺诺不敢言，只是步入寺中，四下查看，待他寻见我，忙恭敬道：&lso;我主自兰溪来此赶考，却不料城内人满为患，无有落脚之处。但请公子开恩，许我家公子在此借宿几晚，在下万谢。&rso;待我道明寺中无主，那仆从连声称妙，便哄那公子哥入住东厢僧舍暂居。那公子哥虽满面不快，却无计可施，只得骂骂咧咧呼喝仆从将行李尽数搬入东厢僧舍就住。我见那公子哥轻浮骄横、盛气凌人，十足一副纨绔子弟之相，料定绝非同道中人，遂不再理会，只是留在室内温习一整日。

&ldo;待到黄昏时分，只听东厢那公子大声吵闹，连称此地僻静无聊。足有一炷香的工夫，方才为仆从劝住。待偃旗息鼓，那仆从满面惭愧敲开我门，连声致歉。我虽极为不快，却想那仆从亦是可怜之人，故此并未计较。

&ldo;又过一日，早间我正在专心温习，却忽闻一阵窘急敲门。开门相视，我见那仆从神色慌张。正欲相问，他却抢道：&lso;还请公子相助!&rso;我问他何事，他道：&lso;因少爷仍未醒来，我方才自窗棂窥视，却觑见少爷躺在褥上一动不动。不知……&rso;我闻言颇为不快，道：&lso;日晒三竿，却仍未睡醒?真乃朽木不可雕也!&rso;那仆从闻言却道：&lso;差了，差了!小人只是忧心少爷出了岔子……&rso;彼时我遂闻言，却仍不以为然，道：&lso;开门查看，有何不知?&rso;仆从答道：&lso;小人曾试推舍门，却不料两门被紧紧闩住，开不得。&rso;

我闻言摇头道：&lso;既如此便喊他起来。&rso;不料那仆从惊慌道：&lso;小人喊过，只是少爷充耳不闻。&rso;我一闻此言，方才隐感不安，遂忙与仆从一同往僧舍查看究竟。透窗而视，我见那公子哥歪头倒褥上一动不动，推门呼喊亦是不应。我见此，忙往南舍欲寻燕兄商量，却不料南舍大门紧锁，几番敲门不应。我无奈，只得回了公子哥门前，思忖少顷，我一咬牙，遂奋力撞门。几番冲击，终于将那门闩撞断而入。那仆从忙一个箭步上前，查看公子哥状况。我正欲询问，却听仆从失声痛哭，道：&lso;少爷，少爷!醒醒，醒醒!&rso;我见状忙上前查看，觑见那公子哥面色惨白，早已断气。&rdo;

听此言，我、蒲先生、王特使三人登时面面相觑，蒲先生正襟危坐，与宁采臣道：&ldo;依宁进士之言，又有人陈尸于闩锁室中了么?&rdo;

宁采臣一惊，道：&ldo;又?&rdo;

&ldo;金华县令张大人彼时曾在寺中寻着具惨遭开膛的尸首，亦是在上锁舍内所见。&rdo;蒲先生道。

话音刚落，只听聂小倩答道：&ldo;先生不必疑虑。无论小女或是夜叉，皆有穿门而过之能。&rdo;话毕又低声道，&ldo;实不相瞒，小女曾为姥姥手下之鬼，受迫迷害过往路人已久。彼时相公所见二人，皆为小女所害，实是愧疚!所幸相公义薄云天，救妾身脱离无边苦海，不然小女怕是要遭永世之劫难!&rdo;

王特使听此问道：&ldo;若姑娘不忌，可将迷害路人之法说来?&rdo;

聂小倩点头称是：&ldo;我见人时，早藏迷魂锥在手，若有狎昵我者，我遂寻机刺其足底。中招者当即茫然若失，没了知觉。随后，我便自伤口摄取其人鲜血，以供姥姥饮用。此外，另有化作金锭模样的罗刹鬼骨相投，如有人贪心留存，必将为其截取心肝。以此两者相诱，过往路客尽投罗网，唯有相公一人刚直自重，免于灾祸。相公实乃圣贤，妾不敢欺。&rdo;

宁采臣忙道：&ldo;娘子受累不知多少余载，只恨我营救来迟!&rdo;

见聂小倩之辞与张县令之辞无二，我心中暗暗记下，蒲先生则开口问道：&ldo;敢问彼时宁进士见那公子哥的尸首，足底可有锥刺之迹?&rdo;

宁采臣道：&ldo;有的!彼时那公子哥不白而亡，我与仆从四下寻不得死因，唯在足心见着一处小孔，细细有血出。彼时我不明其中奥妙，而那仆从又痛哭不止，劝不住，我思忖考试临近，便只得宽慰仆从几句，独自回了僧舍温习不顾。却不料第二日临近午时，我饥肠辘辘，正欲外出购得饭食，方才想起自昨日分别起，便再未见过那仆从。我心中隐生不安，遂忙往其住处寻找。推门而入，我见那仆从躺在席上一动不动。我暗叫不好，忙取其足查看，却见其足心亦有一小孔，血水潺潺而出。我见状大惊，想此二人莫不是遭了奇特毒虫，遂将屋内小心检视，却寻不得半点蛛丝马迹。

&ldo;折腾半晌，我心中仍毫无头绪，便只得就此作罢。我回了屋，将舍内各处角落仔细检视一番，见无有异样，方才重新展卷温习。待到黄昏，我听门廊有脚步声，望去，见是燕兄得返，遂忙招呼上前，将两日内寺中主仆二人暴毙之事与他说明，问他有何见解。燕兄闻言一笑，请我领他寻着两人尸首。

&ldo;待燕兄将两人尸首查看一番，与我道：&lso;宁兄，你可曾尝试搬动此尸?&rso;见我摇头，又道：&lso;不妨抬起尸首一试。&rso;

&ldo;我见那公子哥体态肥胖，料难抬动;正犹豫，燕兄早道：&lso;宁兄勿虑，一试便知。&rso;我闻言而起，一用力，却猛将那公子哥的尸首抬于半空。正诧异，燕兄道：&lso;宁兄，此人鲜血尽遭劫取，是故轻盈如此。&rso;我忙问：&lso;我一早见两人足心有小孔，莫非正是……&rso;见燕兄点头，我又急道：&lso;何人为之?&rso;燕兄诡异一笑，道：&lso;此非人所为，当是鬼魅。&rso;言罢，燕兄竟转身而去。我见状急追出门外，欲相问，却见燕兄早走回小舍，进门不顾。&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