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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张咏被向敏中扯出开封府，尚觉莫名其妙，道：&ldo;为什么你们有话都不直说，总爱打哑谜？&rdo;向敏中道：&ldo;那是因为不能直说出来。&rdo;张咏道：&ldo;好吧，那要破坏和谈的人是谁？&rdo;向敏中道：&ldo;晋王。&rdo;

张咏大吃一惊，道：&ldo;晋王怎么会想破坏和谈？他虽然派高琼到博浪沙行刺，可目的是为了嫁祸南唐，眼下一切都风平浪静下来，继续破坏和谈对他有什么好处？&rdo;向敏中道：&ldo;这是政治上的权术，就目下而言，晋王最在意的不是跟契丹、北汉的和谈，也不是对南唐的战争，而是……而是……&rdo;他踌躇着，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下来的话来。

张咏却恍然明白了过来，道：&ldo;是皇位！他破坏和谈，不是为的别的，只因为提议和谈、主持和谈的都是皇长子。&rdo;向敏中轻轻叹息一声，道：&ldo;正如程判官所言，和谈若成，当是本朝开天辟地的大事，皇长子立下奇功，这自然是晋王不愿意看到的。&rdo;

张咏道：&ldo;果真如此的话，晋王未免气量太小了，不能以天下事为己任，不顾百姓和大局利益。&rdo;向敏中道：&ldo;这不是你我所能操心得了的事。走吧，咱们还是去追寻那群脚夫的好。&rdo;

二人来到锦江春川饭馆，时辰尚早，远不到正午，馆子才刚刚开门。向敏中随意点了几样菜，不一会儿功夫就做好端了上来。

向敏中举著一尝，即感到与前日所吃口味大有分别，忙叫过伙计讯问究竟。伙计笑道：&ldo;上次客官一定是赶上大厨子被召进宫中了，临时由伙房的徒弟掌厨，徒弟手艺哪里及得上师傅，二位今日有口福了。&rdo;

向敏中心念一动：&ldo;大厨子入宫，是因为花蕊夫人要置办宴席么？&rdo;伙计笑道：&ldo;原来客官也听说了。不过花蕊夫人也是奉官家之命笼络那些党项人，朝廷大战在即，需要更多的战马，党项大马可是名甲天下。听说一顿饭吃下来，党项人当场答应再给朝廷进贡五百匹马。五百匹马，可是值五百驮茶叶。&rdo;

向敏中心道：&ldo;张浦既是后蜀旧臣，一定认得花蕊夫人，官家命她出面置办宫宴，又不用御厨，特意安排川饭，可谓用心良苦，难怪不愿意追究张浦的下毒杀人之罪了。&rdo;蓦然又想到一事，问道，&ldo;张兄，你觉得张浦在宫宴上主动告诉官家他恨王全斌入骨，是不是很奇怪？&rdo;

张咏道：&ldo;嗯，确实奇怪。王全斌虽死，毕竟还是官家预备重用的大宋名将，张浦身为外番使臣的随从，毫无忌惮，公然在宫宴上表达对他的憎恶，实在不合礼仪。&rdo;

向敏中道：&ldo;不，我不是指这个。你仔细回想张浦下毒暗害王全斌一事，从他利用盗窃把柄胁迫呆子开始，到后来占住王全斌隔壁阁子，再利用说书女庞丽华激怒对方，有意引起骚乱，制造下毒良机，这一切需要极精心的谋划，可见此人心机极深，用心极恶，每一步都是有目的地刻意为之。饯行宫宴是前日的事，我们昨日才发现张浦指使呆子下毒的事，他又有何必要置礼仪于不顾，在官家面前刻意表露对王全斌的仇恨呢？&rdo;

张咏道：&ldo;向兄是说张浦是有意如此？可万一有人发现王全斌死前中毒，因为他对官家说过的这番话，他将会成为头号嫌疑犯，又何须揽祸上身呢？&rdo;

向敏中道：&ldo;这正是最大疑点所在。走，我们去找孟氏兄弟，问问张浦到底是何来历。他们兄弟二人多半也参加了前日得宫宴，以往每逢这种招待外番使臣的场合，官家都少不得要叫上他们。&rdo;又道，&ldo;这家川饭馆还是他们兄弟介绍给我知道的。&rdo;

张咏道：&ldo;他们兄弟自己不来么？&rdo;向敏中摇摇头，道：&ldo;从来不。&rdo;轻喟一声，低声道，&ldo;来这里的人大多是蜀人，之前都是后蜀的子民。大孟以前是后蜀太子，若不是后蜀为我大宋所灭，日后他就是这些蜀人的国君。而今国破家亡，虽在朝中为官，总还是异国他乡，那种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并不好受。&rdo;

张咏也无话可说，能说什么呢？孟氏兄弟若是能在城破之时力战而死、以身殉国倒也罢了，偏偏投降匍匐在敌人脚下，延续着苟且的命运‐‐父亲孟昶莫名暴死，继母花蕊夫人为仇人所纳，兄弟二人也以俘虏身份被迫接受虚职高官，成为大宋装饰朝廷的门面，每每有招待外臣的宴会，都会被刻意叫来颂扬大宋兵威，其中屈辱滋味难以言表。可这又能怪谁呢？终究还是这对兄弟自己的选择，为了要虚伪地浮华地活下去，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来到利仁坊孟氏宅邸，小孟孟玄珏上朝未归，大孟孟玄喆因肠胃不适卧病在床。向敏中与他兄弟二人相熟，径直告知来意。

孟玄喆半倚在榻上，沉声道：&ldo;前日我兄弟确实被叫去大内参予了为党项人举办的饯行宫宴。张浦是家父旧臣没有错，蜀亡后逃去了党项。&rdo;

张咏道：&ldo;他家属可是为王全斌所杀？&rdo;孟玄喆道：&ldo;具体情形我可不知道。王全斌在蜀中杀了数万人，成都家家户户都有亲属被杀，张浦家眷死于兵乱也不稀奇。你们打听这些做什么？事情可是跟花蕊夫人有关？&rdo;

他兄弟二人跟花蕊夫人并无血缘关系，也谈不上任何感情，然而当他们都作为亡国之人苟活在新朝，不免有了一种互相依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