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自是相信你。若是他罪不致死,纵然陛下不肯轻饶,你必也会据理力争,好歹保下他一命的。&rdo;凌玉轻声道。
程绍禟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在缓缓地流淌着。
他虽然不在乎外人怎么看自己,怎样说自己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可对家人的看法却是重视的,尤其是来自他的枕边人,若是她不能明白自己,他不确定自己日后是否还能坚持走下去。
所幸,她明白。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在她额角落下轻柔的一记亲吻:&ldo;知道你放心不下爹娘,待他们启程那日,我与你去送他们一程。&rdo;
&ldo;若是那日得空,咱们或许可以改道去一趟相国寺,听闻如今齐王妃,不,赵夫人住在荣惠长公主的慈恩堂里,说不定还能遇着。&rdo;凌玉想了想便道。
只话音刚落,她又有些不确定地问:&ldo;若是咱们去见了赵夫人,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rdo;
程绍禟不置可否:&ldo;你也太小瞧了陛下,小瞧了皇室中人。若没有陛下的默许,长公主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留赵夫人她们。&rdo;
齐王虽然已经被贬为庶人,可他留下来的那两个孩子身上却流着赵氏皇室的血脉,尤其是赵润,还是一个男孩子,再没有什么比养在眼皮底下更好的法子了。
想来赵夫人也是明白这一层,故而当日才会同意带着侧夫人母子三人吧!
凌玉如梦初醒,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ldo;陛下这是放心不下那两个孩子么?&rdo;
&ldo;倒不是说陛下放心不下,只是陛下其人,习惯了万事都掌握在手中。先帝留下来的那些皇子,再过不久陛下便会陆陆续续让他们出宫居住,尤其是安王,已经到了可以选妃的年纪了。&rdo;
其实这几年启元帝对那些异母弟弟已经不再那般防备了,毕竟他明确了自己的身份,这世间上便再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自然便对那些皇弟们网开一面。
听他这般说,凌玉便明白赵赟这是真的彻底放下了身世的枷锁,行事自然再无顾忌。只是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待凌秀才一家与凌碧母子三人正式启程返乡那日,凌玉起了个大早,在程绍禟的护送下亲自把他们送出了城外好长一段距离,这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ldo;好好照顾自己,你如今是双身子之人,经不得累,还是早些回去吧!&rdo;周氏拉着她的手不放心地叮嘱来叮嘱去。
&ldo;我明白,你们也要好生保重,早去早回。&rdo;
周氏笑笑,并没有回答她此话。
此番返乡,只怕未必会再到京城里来了,有了年纪,更是觉得家里才最适合自己。落叶归根,大抵便是如此了。
那边的凌秀才与凌大春父子也对程绍禟多方嘱咐,谁也没有再提梁淮升一案,更没有半句指责的话。
程绍禟心中有些触动,其实他本已经做好了会被岳家人怨怪的思想准备的,不曾想事情发展至今,并没有一个人说过他半句不是,甚至连质问都没有。
看着载着家人的马车渐渐远去,直到化作一个墨点再也瞧不见,凌玉才叹息一声,与程绍禟改道去了相国寺。
夫妻二人从相国寺大雄宝殿出来后,因记挂着赵夫人曹婧苒如今的情况,凌玉便有意无意地往与相国寺相隔一墙的慈恩堂走去。
哪想到行经一处幽静的山道时,忽从旁边冲出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口中念道:&ldo;帝星陨落,将星易轨,混沌两世,各归其位。&rdo;
凌玉脸色一变,却听程绍禟已经喝斥道:&ldo;和尚大胆!&rdo;
&ldo;师傅师傅,你怎的又到处乱跑,若让人……哎呦,是镇国公与夫人哪!&rdo;一个身形瘦削,瞧来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追了过来,认出他们二人,再一想到那老和尚的疯言疯语,脸色便有些变了。
&ldo;原来是赛半仙!&rdo;凌玉也认出了对方,正是早前被王氏请了去镇国公府,为程绍安与苏凝珊合八字,不知什么时候从青河县到了京城的赛半仙。
&ldo;国公爷,我师傅他向来便是疯疯癫癫,满寺院的人都知道,他说的话便是胡言乱语,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莫与他计较。&rdo;赛半仙牢牢握着那疯和尚的手腕以防他再乱跑,涎着脸冲程绍禟道。
&ldo;帝星陨落,将星……唔唔唔……&rdo;话音刚落,那疯和尚又喃喃地叫了起来,吓得赛半仙用力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开口。
程绍禟的脸彻底黑了,眸光锐利地盯着他:&ldo;你可知道就凭他方才几个疯话,便足以让整座相国寺的僧人陪葬!&rdo;
&ldo;国公爷开恩,国公爷饶命!师傅他平日不会这般乱说的,只今日却是不知为何……国公爷大人有大量,千万饶恕这一回,我绝对不会让他再胡言乱语了!&rdo;赛半仙被他盯得直打颤,可还是硬着头皮道。
凌玉此时也从震惊当中回转过来,轻轻覆着程绍禟的手背,柔声道:&ldo;不过是个疯和尚的一番疯言疯语,何必与他计较。况且,纵然是疯言疯语,不是还说了&lso;混沌两世,各归其位&rso;么?&rdo;
&ldo;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斗转星移,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有言,否极泰来。可见人生际遇起起伏伏。只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故而,纵然混沌,最终仍是各归其位,可见天道如此。&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