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取道西戎,径直抄近道往南而去,两匹马,一双人,从地广人稀北境入了中昭国境。
或许是帝都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初时畅行无阻,直到接近人烟密集之处,路上盘查才渐渐严了起来,两人避开城池,一直取道野径,餐风露宿,大半个月后,终于到达了帝都。
帝都城防极是严密,四个城门封闭三个,只剩东门开着,从早到晚,都有士兵手拿画像,逐一检查入城之人,一时受阻,城外停留了一夜。是夜,两人借宿了城外一户农舍之中,家中只有一对农人夫妻和一个年轻小媳妇。两人只说自己是西戎战乱之时流离失所灾民,如今过来投亲。
一听说西戎二字,农妇眼睛一亮。
“你们真是西戎过来?我儿子去年刚成婚没半月,就随了鲁大将军过去当兵,如今别人一道去都回了,他却还没回。前两个月倒是收到了封给他媳妇信,叫了村里识字先生念了,晓得他都好。只是如今却不知如何,愁得我们日日睡不着觉……”
那年轻小媳妇半藏褪了色竹帘之后,身影一动不动。
昌平心中一动,想起从前军中给士兵们写信时情景,有些迟疑道:“你家可是周姓?”
农妇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叫周五。”
昌平笑了下:“他是不是脸膛黧黑,眼睛很大……”
“哎呀你见过我儿子?就是他啊,他怎么样了?”
农妇惊喜地叫了出来,帘子后小媳妇也不顾羞臊,猛地钻了出来,眼睛圆睁,紧紧地望着昌平。
“我恰巧碰到过他。他很好。知道我们要到这里投亲,特意托我向你们传信,我们这才寻了过来。”
昌平想了下,微笑着说道。
“太好了!老头子啊,阿五托人捎了口信回来,如今好着呢,咱们好放心了……”
农妇喜笑颜开,急忙朝里面走去,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又忙不迭地到自家后园地里拔了菜,烧了晚饭,热情招呼。
“大叔知道城门口查什么人吗?”
步效远几口吃完了饭,问道。
农人摇头,压低了声叹道:“谁知道呢,听说是反贼。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城里已经变了天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鲁大将军造反,一回来就被抓了起来,又听说女皇陛下突染暴病,难理朝政,把位子传给了二皇子……”
昌平脸色微微一变,步效远伸出手,握住了她手。
隔着张矮桌,农人并未注意到什么,只是突然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凑了过来说道:“听说再过三天,皇就要到太和坛祭祖,昭告天下,改立年号了。这天和年号还没叫惯,眨眼又要换,也不知道这回换成啥。我们这平头百姓也没啥想头,只盼我儿子早点回来,往后我还能像如今这般,天天送了菜进城去卖,得几个全家糊口钱,我就心满意足了……”
农人一边念叨着,一边端了碗往灶间走去。
步效远和昌平对望一眼。
城门是入帝都唯一通径。留给他们时间已经不多。而今之计,唯有一闯。
第二日一早,农人夫妇如常那样各担了菜担,要入城贩卖之时,步效远抢了农妇本欲挑一副担子,笑道:“大娘,我来,正好一道入城。”
农妇因为昨天昌平传来消息,对他们极是客气,哪里肯让他挑担,一番推让下来,步效远抢过了担子,看着农妇有些踌躇道:“大娘,看城门口查得这么严,我和表弟若说是从西戎过来,只怕盘查起来会有些麻烦……”
农妇立刻点头:“我和我家老头子日日进城,与守门都认识。你和我们一道,问起来就说你们是我家远房侄儿,如今过来讨生活。”
步效远急忙谢过了,四人这才挑了担子一道往城门去。
城防手上拿画像果然是步效远和昌平二人。只是他们两个一路风吹日晒,人都黑瘦了不少,风尘仆仆,现又头戴斗笠,那画像本就有些失真,如今是不大相像,城卒见他们与贩菜农人夫妇一道,随意瞄了一眼,也就放了过去。
步效远略微低了头,紧走几步正要过去,里门出来一个小军官模样人,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走了过来拦下。
“等等,你看起来有点面熟……”
农妇急忙过来,赔笑道:“军爷,他是我家远方侄儿,过来进城找活计讨生活。”
小军官上下又打量了几眼,拿过边上一个城卒手上画像,正要再对比着看,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大骂:“你娘眼睛瞎了?没见后面排了长队?老子当初军营干副将当,碰到你这种人,一顿军棍就打死!”
步效远猛抬头,赫然看见张龙正晃了过来。
小军官急忙收了画像,点头哈腰说道:“是是,张校尉说是,小只是看他有点面熟,这才问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