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吃惊,这男孩儿虽说文弱清秀,却也是个如此坚韧之人,此番情形,与傅麟郡倒是十分相似,亦是其父恨其不成钢,他是照旧我行我素。这样一想,便细细去瞧他,竟觉得此人面容亦与傅麟郡有三分相似,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原自己还是时不时会想起那人来。
且说这厢,因见那孩子跪在地上,有人跑上前来一把将朱彻手臂拉住:“王爷万万不可!这样寒冬天气,叫孩子跪在这里,万一出点差池,王爷先令妾身栽培他的一片苦心不都付诸东流了么?”
我暗暗吃惊,细细瞧去,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只见她:鬓若堆鸦,眉横丹凤,却是资性贞淑,珠翠罗绮,衣着华贵却不乏可亲之态,端的是沉稳大气。心里一动,观此番情形,必定恪王妃是了。
朱彻瞥她一眼:“本王令你好好栽培啻儿,你总是疏于管教,太过宠溺才致今日之地步!”时又回首朝地上之人看一眼,“你若不认错,一直跪下去,跪到你认错为止!”
众人原都是屏息凝神不作声,闻此言皆大惊失色,忙上前劝朱彻消气,也有上去劝那孩子认错的,只那孩子死不吭声。
朱彻依是难消怒意,我自觉尴尬,便从旁低眸道:“小王爷之脾性刚烈,倒颇承王爷之风,王爷该是庆幸。况小王爷生就龙凤之人,若是对王爷唯唯诺诺,只怕王爷也是不喜欢甚多。奴婢自知不敢多话,但是此番情形,小王爷尊贵,若是被凉风侵身,届时感染了风寒,王爷为他生身父亲,不是令己痛心么?”
恪王妃闻言微微一怔:“你是?”
我上前行了一礼:“贱婢名唤绿绮,是王爷问傅将军府要来的。”
她面色一缓,将我手轻轻拉住:“妹妹好相貌。”又回首向朱彻道,“她说的话没错,王爷就饶了啻儿这次罢。”言及于此,她便要跪下身去。
朱彻缓缓吸一口气,伸手将她拉住:“不可,为这个逆子你也****不少心。”沉吟半晌,复又叹道,“或是本王自己太过置心在他事上,管教不严,不与你相干。绮儿说得不错……本王该高兴才是。”
恪王妃若有所思看我一眼:“王爷如此想是最好了,啻儿终究是王爷的亲骨肉,王爷虽恨其不长进,亦要明白‘欲速则不达’……”
朱彻自嘲一笑,将“欲速则不达”自念了两遍,道:“都已经十岁的人了,再过了六年便是成丁,本王像他这般大的时候,什么都晓得了。”话毕,便将朱啻手臂执住,“今日父王外出射箭,你一起去!”说话间,将其强拉上马背,又回来将我抚上马背,自己则取坐在了他后头。彼时,他二人共骑一马,将马鞭一策,那马便嘚嘚自己跑了起来。
这厢我朝恪王妃看一眼,亦只得跟着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竟一路行到了傅府门口,我一看到那傅府大门,心下便不由得砰砰乱跳起来。那府门口的家丁因见了朱彻,立马将门打了开,朱彻自下了马,向我道:“你们先等在此处,本王进去一下。”
我“哦”了一声,他方浅浅一笑进门去了。
我与啻儿在外等了不少时间也还未见他出来,便都下了马来。
他淡淡含笑向我道:“方才多谢姨娘搭救,上次啻儿不懂事,还以‘姐姐’相称,实为失礼。”
我笑道:“什么搭救?王爷是一心疼你,若不是他存这份心思,我说再多也无用。”
他唇角微杨,眸中闪过一丝清凉之意:“父王的心思,啻儿不明,也猜不透。啻儿只知道,为人子女者,应尽行孝道,岂能令生母与母妃有贵贱之分?”
他说此话时的神情我似在何处见过,心里不免一怔,嘴上却说:“王爷叫你这样做,必定有自己的原因在,为免责罚,小王爷在王爷跟前必要谨慎些才可。”
他不以为然:“父王所为……令啻儿齿冷。”他犹豫了一番,忽又回首怔怔看着我,“姨娘该是住在北院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