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好好看着我腹中的孩儿长大。
或许,痛事太多,人,反倒可平静了。
我不是,连一滴眼泪都落不下了么?
今生竟奉三夫,若你在九泉之下有知,能不能原谅我?
马车摇摇晃晃前行,身边是另一个人,陌生的气息,青原特有的莽然之气,紧紧围着我。好几次,我都觉透不过起来。我甚至努力去想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才这么几日,我竟然躺在了其他男子的怀中,而那个人,要带我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或许,我可以将他想象成傅麟郡,那样一个清逸沉静的男子,好好去爱。
傅麟郡,我不曾负心,只是我,听了你的话,不会再去死了。
我有孩子了,因为这个孩子,让我有活下去的勇气,他(她),是我们两个人的。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路,行程三月之后,已到了边境塞外。
放眼望去,漫漫一片,荒草杂际,辽阔不见尽头。
心头忽腾升起一股人琴俱亡之感,从未感到像今日一样清醒,你果然已经离开了么?我二人,可再回不去的了?
若真有奈何桥,你是在等,还是已经过了?
孟婆汤,郡喝了没?
那天,明明是艳阳之日,行了一半路程,忽起一阵带沙之雨,遍天遍地盖将下来,前路忽一片弥蒙。
众人都觉诧异,因这是草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为免意外,阿勒赤当即命令队伍暂停,等风沙过后再行路。
只不料,那雨竟下了整整三日,三日后,方渐渐停歇,艳日东升。
出发行路之时,我忽无端听到哪处马蹄嘚嘚疾步而来,那样的熟悉,一声一声敲响在我的心坎之上。
我坐在马车里,一动也不动,静静地听着。
是它来了,出发之时,阿勒赤留了这马给朱彻,可是,它还是来找我了。
紧接着,我听到有箫音传来,那样熟悉,轻扬悦耳,这首曲子,正是傅麟郡在我昏迷之时吹的那一曲。
我心下大恸,忙立起身来:我要去看看是谁在吹箫,我一定要去看。
阿勒赤一惊,一把将我拉住:“你要做什么?”
“我要下车!”
他显然吃惊:“你能说话?”
我顾不得那么多,厉声道:“停车!”
及至马车停稳,我立马跃下马车,往来时的方向紧跑了几步,果然见那头,那马儿的背上。有一个黑衣男子坐在那处,身形清瘦,悠扬吁箫,只是他鬓侧的发,有两络,竟是全白了。
他没死?他没死!太好了……
我再忍不住喜极而泣,不顾一切地朝他跑去。
他一怔,看清了是我,面色竟是一凛,以箫相指:“别过来!”
我以为他没看清:“是我,我是洛儿!”
“我怎会不知?”他盯住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程洛,你择良枝而栖……太快了!”
我一惊:“我不是……”
他瞥一眼我身后慢慢靠近的蒙人,淡笑道:“怎么不是?傅某对你,可谓是仁至义尽,因你被家父逐出家门,现已无家可归。你对得起我么?”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以为我已经死了,你就能……傅某倒宁愿一死了之!岂不闻‘士可杀不可辱’,今日始,傅某以箫一路送你,直到死!你程洛此生,荣华富贵,权势名利,愿你样样如意!”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带着恨意的眼眸,忍不住泪如雨下:“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你不可再疑我!”
“你说什么?”身后有人将我一把拉住,“你是本汗的女人,当着我的面与别人说这种话?”
我尽力挣脱,竟含泪大笑起来:“我不是谁的女人,若是,只是眼前这个人的!傅麟郡,你竟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傅麟郡闻言黯然转首,将箫放至唇边。他就一直这样吹那首曲子,一直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