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纳喇氏送走了,云佩才问起云秀到底怎么回事。
云秀把事情说了,很气愤:“胤禛今年才一岁多,但凡他年纪大点十岁的时候有自己的判断力了,这些人做这些事,我都没这么生气!一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不都是奶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气得鬼火直冒,云佩只能安抚她:“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云秀说:“我知道宫里头人心险恶,只不过没想到她们连孩子都敢下手!”
云佩嗳一声:“就是,她们太过分了!”
她这话摆明了是在哄云秀,可也很有效果,刚刚还跟个炮竹一样的云秀慢慢就熄了火,蔫蔫地坐下了。
“怎么啦?”云佩拿了一盘点心放在她旁边。
云秀沉默一会儿,问:“我是不是给姐姐添麻烦了?”
她叫司南罚了那个奶娘,司南回来说那奶娘肯定不敢吱声,怕自己被撵出去,可佟贵妃要是有心要查,肯定能知道是她打了奶娘,知道是自己在打她的脸。
云佩这才知道她在犹豫纠结什么:“你怕什么?姐姐如今已经是德嫔了,将来还会是德妃,就算佟贵妃知道你打了她罚了她,还能跑我跟前治你的罪不成?本就是她理亏,阿哥好好地抱到了她那边,不论是不是她授意,阿哥都被欺负了,难不成她还能跑到皇上跟前说自己没指使奶娘?”
云秀说:“那不能。”就算不是佟贵妃,可吩咐的人是她身边儿的若水,在外头的人看来,就是佟贵妃吩咐的。
“云秀其实做得很好。”云佩摸摸她,“换做是姐姐,可能就忍下这个委屈了,云秀比姐姐勇敢得太多了。”
她总是会想很多,去想自己的每一步有没有走错,会不会影响自个儿在别人面前立下的印象,会想这样做会不会对胤禛有影响。
他养在佟贵妃的名下,皇上不可能会让自己把这个孩子抱回来,就算她知道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能插手,她害怕,不是怕折损自己的前程,而是怕这个孩子不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云秀打破了她的顾忌。
“姐姐,我跟你说,这种事儿不能忍气吞声,一旦你忍下来了,人家会觉得你好欺负,反而会变本加厉。”现代的新闻看了那么多,这事儿就和校园霸凌一样,你忍气吞声了,被人欺负了不还手不还口,人家下回还是会欺负你,甚至欺负地更厉害。
云秀从前就碰见过这样的人,那会儿她父母离异,母亲有了家庭,她跟着父亲,男人养孩子没那么精细,只管她有没有吃饱穿暖,饿不死就成,别的一概不管,后来她上了小学初中,班里的人看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变着法儿地欺负她,扔她的东西画她的课本,偷偷丢她的作业,这种事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她是个刺头儿,第二回找不到自己的作业以后,她直接把欺负她的那个人的作业当着全班的面给撕了。
从那以后,班里的人就再也不敢欺负她了。
来了清朝以后,家里阿玛额娘宠着她,上辈子那些事情消弭在了记忆里,她也沉浸在阿玛额娘的宠爱里,渐渐变成了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
可今儿这事儿叫她猛地回想起来了,以前她也当过别人不敢惹的刺头。
她知道姐姐的脾气,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老老实实过自己的小日子,姐姐就想让她们都平平安安,可就算她们不惹事,别人也会来招惹她们,那干嘛还要继续忍?
云佩也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只能叹了口气。
那个挨了打的奶娘回去以后果然闭紧了嘴没出过声,有时候承乾宫里有什么动静,她还会叫人过来主动禀报,都是关于胤禛的。
也不知道佟贵妃是不是投鼠忌器,这件事以后她很长一段时间没了动静。
两边都暂且按兵不动,竟然也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到了万寿节前一天的时候,康熙过来了永和宫。
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的,隐约有一种自己有一点鬼鬼祟祟的感觉:“明儿是万寿节。”
云秀和云佩都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偏偏要假装不知道:“知道,才刚还烫明儿要穿的朝服呢。”
康熙哦一声:“那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万岁爷想听什么?”
两个人极限拉扯了一会儿,康熙不得不把自己的来意说出来了:“前些时候过来,你不是在给朕准备生辰礼物么……明儿万寿节要宴群臣,必定要喝酒的。”要是喝醉了,他就没法当天看到生辰礼物了,一直看不到,心里头怪惦记着的。
姐妹两个都憋笑。
云佩笑了一会儿,就去把那个盒子拿出来交给康熙:“前几天刚做好的,皇上可别嫌弃我手笨。”
康熙把盒子打开来,里头躺着一串珠子穿成的链子,珠子颗颗圆润,都是一模一样的大小,他摸着珠链,隐隐感受到手指下有些凹凸不平,就对着光细细看了一回,每颗珠子上头都刻了字,细细摩挲了一会儿,摸出来几个字,便猜到了上头是四句诗。
昔年宋太祖赵匡胤吟了半首诗,那两句是“未离海底千山墨,才到中天万国明”,后来想续上这两句诗,可惜笔墨不足,一直续不上来,后头改朝换代以后,还是朱元璋续了半句“恒持此志成永志,百战问鼎开太平”。
两个皇帝都是开国皇帝,这首诗里头所怀的情思与志气及其胸襟可见一斑。
康熙看了好一会儿,末了拍了拍云佩的肩膀:“还是你懂我。”
他心里头其实很尊崇朱元璋那样的人,如今有不少人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他打击这些人,可也不影响他心里头对朱元璋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