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哦,此话怎讲?&rdo;萧淑妃一怔,随即问道。
&ldo;牡丹最喜夏季凉慡,而寒冬却耐不住严寒。所以它要有适度的雨水,充足的光照,但在夏日,正午之阳太过强烈,又有西晒,那便需要略有庶荫以避之。&rdo;此时正是正午,阳光热辣地泼溅于地,我伸手取过放在石桌上的一碗清水,用手沾了水,遍洒四周,那水很快化作一滩水迹,唯有余凉仍飘散不去。想来是这清凉之水,稍缓了酷热,那树丛中一直鸣叫不停的蝉突然没了声息,我边洒水,边解释道,&ldo;每日正午,必要拿些清水为它解暑,少则一次,多则三次,不可懈怠。&rdo;
&ldo;我原先还疑惑为何陛下会流连你处,今日一见,方才恍然大悟。&rdo;萧淑妃缓缓说道,眼中似有两簇火焰媚然闪动,&ldo;武姑娘你貌美如花,又知书达理、见识广博,无怪陛下会钟情于你。&rdo;
&ldo;淑妃娘娘过誉了,奴婢惶恐。&rdo;我心底一沉,面上却若无其事地说道,&ldo;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深得陛下敬爱。淑妃娘娘美丽温柔,才受陛下宠爱。奴婢乃粗鄙之人,不及二位娘娘半分,淑妃娘娘如此说,真是折煞奴婢了。&rdo;
&ldo;武姑娘不必过谦,我先告辞了,改日你可移步我处,我们可触膝详谈养花之道。&rdo;萧淑妃眼睛勾勾地盯着我片刻,而后微一颔首,亦不多语,径直地向园门走去。
&ldo;奴婢送娘娘。&rdo;我亦不敢大意怠慢,紧跟在萧淑妃之后,送她出园。不料才行两步,我便觉腹中一阵绞痛,巨痛难忍。我从今早便忙与照料花木,正午日头毒辣,暴晒之下,莫不是动了胎气,临盆在即了?
&ldo;呃……&rdo;我方才想开口唤人,却见前方有一滩油渍,想来是漆树的花匠留下的。而萧淑妃正细步前行,丝毫没有留意到。额上已有细微的汗珠,我强忍巨痛,再偏头看去,右边是一片新翻好的沃泥,温软潮湿……灵光乍现,腹中仍是疼痛如刀绞,我脑中却是一片清明。
&ldo;啊!&rdo;下一刻,萧淑妃便毫无防备地踏到前方的油渍,她骇得花容失色,惊叫起来,顿时失了重心,侧身向我倒了过来。
我早有防备,忍着疼痛,微错身与萧淑妃轻擦而过,右手将她轻轻一托,而后我脚下再一个踉跄,萧淑妃便稳住了身形,我却摔在了软腻的泥土上。
&ldo;恩啊……疼,疼死我了……&rdo;我倒在泥地里,腹中疼痛更剧,双腿间似有一股热液缓缓流下,衣裙上血色斑斑。我的神志昏然欲睡,唯有心中一丝清明警示我必须振奋清醒。
&ldo;啊,啊,啊!!武姑娘!&rdo;几名服侍我的宫女惊慌四措地跑上前来,她们围在我身边,乱成一团,有些颤抖地扶着我,有些快步跑去寻找御医,而萧淑妃呆立一旁,骇得瑟瑟发抖,面青唇白。
很好……我冷冷地看着,恍惚笑了。
&ldo;嗞‐‐哔!&rdo;枝上那原本没了声响的蝉突然齐声鸣奏,似用尽全身气力那般凄厉地叫着,直要将那青天穿透。
微醺的风,淡衫薄罗,迷离花色,石彻栏阶,一切美方初绽。坛中的牡丹,是故事发生的见证,它冷眼旁观着,是貌若无情的陪衬,是暗自芬芳的背景,它似不肯入戏,宁受酷热而不愿落入凡尘,只余那一枝锦绣绚丽的传奇。
混沌中不知朝夕,时梦时醒。整个偏殿都是我撕心裂肺地叫声,依稀望见几个人影在我眼前来回穿梭。
锥心之痛,切肤之苦,产子一瞬,满天红光,使人为之眩目。耳边忽然传来那声清亮畅快的婴啼,兴奋、喜悦、幸福立时涌上心头,先前的恐惧与痛苦随即全都烟消云散。
一旁的宫女兴奋地叫道:&ldo;恭喜姑娘!是个男孩!&rdo;
怀抱着仍在哇哇啼哭的婴孩,我虚弱地长吁一口气,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ldo;媚娘,媚娘!&rdo;李治掀开帷帐,急迫地快步奔了进来。他头戴皇冠,身着冕服,显然是方才匆匆从朝上下来。他一脸焦虑,待望见我怀中的婴孩时,竟像孩子般绽露出天真的笑容,&ldo;这,这是我们的孩子?!&rdo;
&ldo;是啊……陛下……&rdo;我恍惚出神,过了良久才想起要应他。
李治缓步上前,他先看了看孩子,而后俯下身,抬袖拭去我额上的细汗,柔声道:&ldo;媚娘,苦了你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