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能为陛下诞下子嗣,奴婢再苦也是值得的。&rdo;我已回过神来,微笑道,&ldo;陛下国事缠身,怎会赶来?&rdo;
&ldo;朕听说你受惊跌倒,忽然要生产,心中焦急,哪里顾得了许多……&rdo;李治边絮絮叨叨说着,边坐到了榻边,他小心翼翼地将我与孩子都抱在怀中,伸手来摸孩子的小脸,满面欢愉之色。
我见李治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想来他必定也是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心中的大石便此落了地。李治抚慰我的手,温柔异常,我却不得不从这温存迷恋中挣扎醒来,脆弱的心神不容许有任何错乱,我浅浅一笑,深深地凝视着李治:&ldo;陛下,不知陛下给孩子想好名字了么?&rdo;
&ldo;恩?尚未想好。&rdo;李治一怔,随即拍腿叹息,&ldo;朕先前是想过几个名字,而后一想,这孩子还未出世呢,是男是女还不知,起了名字怕也是用不上。不如等到孩子降生,再起也不迟。&rdo;他顿了下,眸中灵光一闪,&ldo;媚娘你学识在朕之上,不如就由你来为我们的孩子取名好么?&rdo;
&ldo;奴婢不……&rdo;我眼眸一转,才要说出拒绝的话语,李治便截了我的话头,&ldo;媚娘不必过谦,朕说了,这孩子的名字便由你做主了。&rdo;
&ldo;是,奴婢谢陛下恩典。&rdo;我垂目略一思索,沉默片刻,便微笑道,&ldo;这孩子就叫李弘。&rdo;
李治将这名字轻念一遍,饶有兴趣地说道:&ldo;李弘?大气恢弘,弘者,大光明也,是个好名字。&rdo;
我淡笑不语,其实这个名字在我心中别有深意,&ldo;李弘&rdo;是道教的谶语,&ldo;老君当治,李弘当出&rdo;,这是王者之气。
&ldo;对了,宫女来报,说那时是因萧淑妃推撞了你,以至你动了胎气,可有此事?&rdo;李治面色一凝,缓缓问道。
我的心突突地跳,任内心巨浪滔天,只垂首轻声地答道:&ldo;不,没有此事,是淑妃娘娘不慎跌倒,奴婢前去扶她,是奴婢自己不留心,都怪奴婢大意,于他人无关。&rdo;
&ldo;哦?果是如此?&rdo;李治神色有疑,一望便知他内心绝是不信。
我颔首,眸中适时点缀出两滴清冷泪光,我声音低而虚弱:&ldo;正是如此,所以奴婢恳请陛下,不要再追查此事了。&rdo;
&ldo;朕知该如何做。&rdo;李治双眉紧皱,而后忽地欣然一笑,他命宫女将孩子抱去,而后将我轻搂在怀中,拥着我一同躺下,&ldo;你累了吧,朕也觉疲泛,睡一会吧。&rdo;
&ldo;恩。&rdo;我乖顺地依在他怀中,全身融于这龙涎香中。似乎就不由自主地醉了忘了,眠于这难得得眷恋滋味,难以抽离。然,真正要不知愁不知苦不知恨,唯有遗忘前尘。
酷暑六月,西斜的落日映红半天云霞,红到深处便成灰。天际暗云低垂,却不知,何时何处将风雨满楼。
萧淑妃从此就失了宠,李治已很少去她宫里,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我心中却是亮如明镜。
李弘的降生,为我带来的是昭仪的头街,我再也不是李治身边一个微不足道、身份卑贱的侍女了。若说先前李治对我的宠爱是隐秘、不足为人道,如今便是众人皆知了。
在尔虞我诈、人心叵测的后宫粉黛中,我势如破竹的翩然姿态令所有人措手不及,令毫不设防的她们还未来得及迎战便已功亏一篑。
但我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这个年轻的帝王,他眼前的无限江山才正要铺开。而我是他眼中盛开的一朵黑牡丹,恣容不凡、风情万种,但情之初始,有谁能预计未来?后宫佳丽,比我年轻貌美的大有人在,我时常望着自己的面容,而后心中渗出寒意。我长李治四岁,红颜易老,青春转瞬逝去,贪多一分爱恋便是需要多费心窃取一分幸运。隐蔽的仇恨抑或愁憾,午夜梦回之时依然袭向我。
五彩织锦铺满榻,碧纱帷幔拂地轻垂,绰约重叠,廊外皆以上好的沉香木铺就,天然幽芳扑鼻而来。梨花案上,青瓷瓶插了几枝桂花。我靠在软榻上,望着眼前的一切,遥遥想着,而后自嘲地一笑。
&ldo;武昭仪,这是陛下命人送来的岭南荔枝,肉白如雪,鲜润多汁,您尝一尝。&rdo;林锦女宫端了一盘雪梨,立在我身边,轻声唤我。她貌不出众,却自有端雅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