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现在是喜欢他的,但是考虑到这些,你真的够喜欢他吗?
第十一章
夜已经很深了,uia节奏合适的计算着运动心率,发出悦耳的滴答声,祁思明沿着主路跑着步,自家的司机在他身后不快不慢的跟着车。
圈层文化使然,凌言家这一带的住宅认购率很高,可真正跑过来,却不难发现这煌煌宅邸的晚八点亮灯率实在低到难以想象,每一座房子都是一头精致蛰伏的黑黢黢巨兽,藩篱重重,提示着生人勿近。
刚刚在凌言家,祁思明简直就像遭遇了一场精心准备但题题超纲的大考。
他耐心的跟凌言解释,从心理动力讲到认知行为,他做了足够多的功课,了解了足够多的知识,他讲得像模像样不打磕绊,说凌言不过是把他当成了一口药,所以产生了强烈的移情,说他也愿意继续给予他情感支持,但是恋爱的事情,他不能和他谈。
他用词很专业,说的时候自己都要被自己迷惑了,可凌言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着头,低头吃他带来的小蛋糕,时不时点一下头表示他在听。
他那个反应让他心慌意乱。
凌言以前吃东西总是很费劲的,他服完药总要胃痛,可是那一刻,他那么乖,把东西都吃了进去,甚至有几个他不喜欢的抹茶口味。他吃的并不急,也不凶很,可祁思明就是看着害怕,感觉凌言甚至没有咀嚼,就直接硬生生的往胃袋里咽。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可能性,他想起那几天看的精神障碍者发病的视频记录,忽然惊恐,他不知道,不知道凌言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突然崩溃发狂。
等了许久,凌言终于抬头。
没有想象中的哭泣和歇斯底里,他琉璃色的眼睛就静静地看着他,问,“你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你想跟我强调什么呢?——身心健康的人才配有感情,我一个患者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不仅不被稀罕,还不被相信——”
他的眼神那么悲伤,沉痛得像黑夜的骤雨,发出嘶嘶作响的疼痛声音,“你之前说的不介意,都是哄我的吗?那天难道不是你主动的吗?接吻难道也可以闹着玩吗?也可以不作数吗?我说我喜欢你,你觉得我哪个字发音不对,有哪里没有表述清楚,你为什么要相信所谓的心理治疗师却不相信我呢?”
他的委屈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声音被哽咽撕得粉碎,固执的问他为什么不肯相信他。
祁思明不敢回答。
说他懦弱也好,说他自私也好,因为归根到底,答案不过四个字:不够喜欢。
这太伤人了,可这就是实情。十几岁的他还不是个多情的人,没法对所有可爱的、美丽的特质投以毫无保留的倾心,他们相处时间还这样短,在这样的短的时间,还不够他承担责任,不够他控制风险,不够他风雨同路,不够他身心交付。
后来文惠女士回来了,她受到了惊动,进屋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她看到祁思明的时候有些惊奇,似乎没料到这么晚家中居然还有客人,她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又给了祁思明一个难辨的眼神,礼貌又不可推脱的请他先出去吃点夜宵。
那是个过分被岁月厚爱的女人,面孔经常出现在各大频道上,祁思明乍见之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那是他头一次见文惠本人,她比镜头里还要美,但那一次,她整个人都透露着掩不住的疲惫,好像蝴蝶刚飞越了整个沧海。
客厅当然没有什么夜宵,祁思明抱歉的跟两个人道了别就离开了。
只是他从来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凌言,也是最后一次见文惠。
国会大厦化武事件在几日内继续发酵,接连有四位国会资深议员与工作人员受到牵连,特情局初步调查怀疑是r国间谍所为。
1月25日,内阁高层凌远深因接触神经性毒剂,于医院抢救后不治身亡。此事发布,举国皆惊。
随后,国务卿正式发布宣布驱逐r国外交人员计划,预备对r国进行广泛制裁。
而在第二日,未等凌姓高层哀悼仪式举行,其妻子文惠自杀于家中。
uia的头条推送就是这一则消息,祁思明看到整个人都惊了。
他的手止不住的发抖,下意识的去联系凌言,可是uia的那一端无人应答,显示凌言已经把他拉进黑名单。
他从床头摆着的保温室里提溜起塔塔刚生下来的幼崽,揣进怀里坐车去凌言家门口堵他。他想见他一面,他答应要送他小松鼠的,可是他见到的只是很多黑衣工作人员在搬家。
他上前询问,得到的回应是房主已经搬走,问到搬去哪里,他们公事公办的说不能泄露上司的个人隐私。
文惠生前知名度与美誉都甚高,年轻时曾连续十年主持全国性大型媒介事件,同时以先锋作家身份为人们熟知,之后又出任uia管委会主席,兢兢业业管理uia管委会十余年。
她忽然去世,整个uia管委会都陷入大地震中。
整整一个星期,媒体都在铺天盖地的报道这件事。凌文夫妇的名字也不再局限在社会和政治版面上。
在离婚率高居不下、边缘化的情感体验的大行其道的当今,殉情早已成为一则古老的传说,而文惠的行为——这种对一夫一妻制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坚决贯彻,触动了整个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