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远在格洛斯特十三弗里的另一支军队,在涅多夫的北边逗留,风尘仆仆的人们行进在另一条大道上,那确实是一片好风光,平坦的原野上长满手指大小的花苞,正像古典毛毯上斑斓的颜色,看起来不甚喜欢与周围的事物争艳。
“路是被踩出来的,但我们的路在哪里呢……”
路上传来的牢骚堆积如云,遮蔽在士兵们的头顶。
一身灰色披风、带着一顶带绒装饰的三角帽,其白鸵鸟毛高束于顶、拿着短节手杖的人,他看起来威风凛凛,不过但凡对作战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些排场毫无用处,卡尔夫里茨的耻辱已然成为周围人的一股怒气。
“我们都知道谁会带我们走向失败。”
小兵的嘴直哼哼,要是可以,他喜欢将那顶高帽子射下来。
“可别说……”另一位同僚面露难色。
长官不仅没有试图惩戒或叫骂,反而跟他们一块发牢骚,“将军的拖延症要是再严重些,我怀疑他们就要打到卑马斯克堡了。”
从远方的一批快马赶到将军的面前,并下马行礼,传达瓦德士公爵的命令,他身材稍魁梧些,脸长得清秀,看起来令人值得信任。
“早上好,将军阁下。”传令的人言语拘谨,态度谦卑,他将命令双手递给曾经的司令,“这是公爵大人亲自下达的。”
塞拉斯瓦仔细一阅,花了不少时间,“好,你可以先下去了。”
“他还有话要我对您说。”
“有话快讲。”
“他请您尽快与伯楞将军会合,他预料前方应该会有战役发生——尽快。”
“我钦佩他的见识,但战争可不是他能推断就能怎么样的。”
传令的人脱帽致意,“您的话我无言以对。”
在周围照应,众人同意离开之后,随后转身快马一跃,先是从整支大军的反方向前行,后又回到另一条岔道往北迂行。
信上的一段字却令将领们起了争议。
“我们去阿尔珀茨(Arporiz)”塞拉斯瓦拉着嗓子大吼。
“您确定吗?”他的副将埃夏眼瞅着不对劲,字迹不算潦草,一看就是他的朋友垩隆写的,“司令命令我们前往阿尔罗茨(Arloriz),沿北上主道去齐铎才对。”
“果真如此吗?”
“是的。”埃夏觉得脖子有些闷热,就解开最近脖子的一处纽扣,颇觉阳光的辛辣。
“不不不,公爵大人应该是想让我们抄东北侧的小路,抄他们的退路,我们应该到缇伯(tirbe),打退来犯的普兰卢茨人才对。”
“这是为什么?司令信上已经明说了。就是阿尔罗茨,按照路况,那也是最近的。”
“如果敌人已经击败了伯楞,我们去主道是找死吗?”
“公爵殿下的命令我想应该没错……”
“天哪,你们怎么都觉得没有问题呢?上年他接管军队总指挥权,哪怕是到现在,他还没能夺取闵斯以北的控制。这很明显就是作战策略失误,我们可是至关重要的力量,如果这时候不发挥我们的思维能力,这场战役就会满盘皆输,他担得起吗?”
埃夏紧握那张命令,另一手则捂着胸口,扪心而述自己的推断,“如果是我们的想法出现了偏差,您想想看,从阿尔珀茨——它的名字很像阿尔罗茨,可是毕竟处于偏道,那条小路更弯曲些,可不能相提并论哇。来的传令兵还说让我们尽快行军,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塞拉斯瓦却摇头,他瞪着大伙,“我们从那条道路上强行军,不也能威胁普兰卢茨人的主要方向吗?伯楞绝不能支撑那么久,我保证他的一侧一定会撑不住压力,到时候我们一来他还得谢谢咱们呢。普兰卢茨人常用的招数,集中一侧给予对方沉重打击,另一边则引诱深入,迷的他们以为要接近胜利了。”
其他军官不敢作声,埃夏还有漱含在舌齿之间的论据要说,“但地形也是重要的。”
“就听我的吧,你只是副将,军队的方向只能听从我一人摆布。”
“是阿尔罗茨……”
“向阿尔珀茨进军!”
塞拉斯瓦的话宛如雷霆,蓄势待发,其貌已不屑与他人再做口舌之辩。
如果仅仅是不认识一个字母,那数字呢?当地人虽然总是揶揄这两个地名,不聪慧的人弄不明白一次两次,这并无所谓,劳碌折腾只是个人的损失,商人误了时间也只是赔偿违约金,生命尚未摆上赌桌。让两万人与两万人之间同时竞跑,已经是十四年甚至是更多年头以来,年轻伙子还未见过的新鲜事,路上甚至还有人围观,招手,但也有窃恨之辈,隐含对乡土的担忧和入侵者的不忿。异乡人用刀枪搅乱当地的安宁,那些忠诚派不会袖手旁观,当地权贵翘首以待,家里的猎枪亦拿来一用,藏匿在伶仃小树背后。
塞拉斯瓦的气焰滚烫火辣,但风总是往自己的脸上吹,高窕的羽毛似烟火,也似烟雾,但摸不清的烟雾在无数颗头颅上缥缈,一连串行军和失败,在即便全军休整半年以后,麻木和丧气心态——但更多的是迎着军官的脸飘来的火,全扑打在兵士面上的愤怒就要一触即发了。
行到半路之时,他才下令以全速进军。
日胄三点十五分,普兰卢茨经阿鲁西利方向前来,伯楞的身影,伴随着军官团四处辗转,他看书的时候很安静,战场上却绝不停歇,亦不断派出传令兵往四方打点。正要扭转身子的一刻,又忽发掉头,仿佛应到什么,便拿起望远镜抻长一瞄,“他们果然来了。”
目外之音略有惶恐,“大人,格洛斯特以北的普勋桥承受不小的损失,如果再这么下去……”
全军的指挥却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