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似乎有些顾忌坐在一旁的阮青逍,他只微微一迟疑,逍楚河冷冰冰的一眼就扫了过来。来源于血脉深处的制衡令影子微微一颤,低垂着透露,声音恭敬沙哑。“修真界那边出事了。”尽管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剧情的齿轮也仍旧在按照既定好的方向滚动。凌家的出事在阮青逍预料之中,但令阮青逍有些没料到的,是这混乱中同时被传出来,关于他失踪以及逍楚河魔子身份暴露的消息。这消息的时机太过巧合,简直像是有人故意而为。“是他吗?师尊?”逍楚河挥退影子,朝阮青逍倾身,没有质疑也没有追问,仿佛已经认定阮青逍所言就是事实。白茶微涩的气息蔓延过去,同清冽的雪香再度纠缠在一起。“要我怎么做?”他靠近阮青逍,像个撒娇的孩子,搂着他的腰,将头轻轻靠过去。那双沉而森冷的眸子在这一刻又黑又亮,像是被海水浸泡过的黑珍珠,再看不出一日前半点疯魔的样子。如果不是那明晃晃的黑化度,阮青逍还真就信了这小崽子的邪。纤长如玉的手指抵着青年眉心往后推,阮青逍四下一扫,斥道:“坐好了,像什么样子。”反正他如今是一点也不怵这小臭崽子了,语气自然就不客气了起来。逍楚河轻笑一声,他另只手握住抵在眉心间的手指,贴近唇边一寸寸吻出薄红。“师尊往昔分明最喜欢我这副模样。”还是疯的……阮青逍嘴角微微一抽,毫不客气抽回手,正要嫌弃地往他袖子上蹭蹭,却在窥见逍楚河一瞬间暗下的眸色时怂了。嗯,他是不怕,他腰怕!“说正事,”他连忙转了话头,又正了脸色,“我知你今世这副躯壳还保有灵脉,我只要求一点,不能堕魔,至于其他的……”眼下混乱无比修真界无疑是书灵的手笔,阮青逍猜,能让他如此狗急跳墙的原因,是这最后一世应当也有许多事情超出了它的掌控。譬如逍楚河有前世的记忆,譬如两世的融合,或者其他……不然他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揭露逍楚河的身份。当然最重要的一点,阮青逍的视线落在星火灼灼的琉璃瓶上。他还有一个完整的逍楚河。沈宵沂的随口一言浮现脑中,阮青逍忽然就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他望着逍楚河,喉骨滚了滚,几分迟疑地试探道:“……你,想变完整吗?”话一出口,逍楚河微微一怔,阮青逍心下一紧,顿时就有些懊恼了。冲动了,他想,实际上,没有人能接受自己是另外一个人的一部分。最后一丝光亮在地平线消散,熏烤的碳火发出噼啪炸裂的声响。迸溅出的火星子明媚耀眼,像晚夏最后一夜里的萤虫,挣扎着,绚烂着,又在无声无息中死去,只留下灰败僵硬的残骸。久久无声。逍楚河在思考,他的目光落在琉璃瓶上,黑沉的眸底印着跳动的星火。阮青逍能看见他垂下长睫的眼睑在轻微颤动,好半晌,他抬起眼,在阮青逍以为他要拒绝时,青年微微扬起了唇。逍楚河凑过来,温热的手指抬起阮青逍的下颌,在阮青逍略显错愕目光里,声音不紧不慢。“师尊的要求真多,不过弟子都可以答应,但弟子也有一个请求,师尊能答应吗?”阮青逍:……什么叫做趁火打劫,这特么就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老鬼知道这疯批小崽子的脑子里打得都是些什么主意!“你说什么?”听完逍楚河所谓‘请求’,阮青逍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盯着逍楚河那张‘人模狗样’的脸,企图在上面瞧见一点,玩笑或者不好意思的神情。可逍楚河只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弟子说了,不双修,就修魔。”“我要师尊,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的。”简直是疯了,阮青逍恼怒,这种时候,这混账玩意儿竟然还惦记那种事。他愤然起身,动作大的撞翻了竹椅,空旷的廊上顿时响起剧烈一声。爱谁谁谁去吧,老子不伺候了!但他还没走出去一步,垂下的袖子却叫人攥在掌心里,一片火色下的阴影跃然于上。阮青逍冷瞥一眼,正要甩手挥开,逍楚河低低的嗓音却令他动作就地顿住,连手指也被得寸进尺地握进了掌心。“师尊,”青年叫了他一声,声音很淡,像是被风吹散去,“我怕。”苟延残喘时,他不怕。被人追杀时,他不怕。削肉取骨时,他不怕。可此时此刻,面对一件可能失去阮青逍的事时,他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