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颜呼吸有些急促,醉意退得一干二净,下意识想要反驳:&ldo;我何时和别的男子谈笑风生?&rdo;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平日的伶牙利嘴似乎消失不见,脑中一片空白。
许久,她抿了抿唇道,&ldo;你说这些,是想要娶我吗?&rdo;
苻离的气息也有些不稳,反问道:&ldo;如果我说是呢?&rdo;
朦胧的窗户纸被戳破,姜颜似乎看到一抹强烈的流光击破隔阂,耀眼璀璨,照得她睁不开眼睛。那是一个她还未彻底做好准备去探索的世界,新奇,激动,更多的是对未知的迷茫。
苻离掌心的玉环递过来很久了,姜颜仍然没有勇气去接。她问:&ldo;苻离,你要想清楚了。我希望你今日的行为不是出于不甘、自尊或嫉妒,你想娶我更不是为了偿还你祖父欠下的恩情,我希望你是……是……&rdo;
声音越来越小,她忽的扭过头去,以手覆住脸颊轻声道:&ldo;苻离,我并非存心毁约,当初说要攀太子高枝的话也是气你的。只是今日我思绪混沌,并未做好准备。&rdo;见苻离脸色微沉,她忙道,&ldo;我没想在这个年纪和你成婚,这玉……你过两年再给我罢。&rdo;
话刚落音,苻离拉起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半强硬似的将玉塞入了她的手里,冷声说:&ldo;不许拒绝。&rdo;
掌心的残玉还带着他的体温,姜颜愕然地望着他,张了张嘴:&ldo;我不……&rdo;
&ldo;我说了不许拒绝!&rdo;苻离清淡的面容上总算浮现出一丝微红,说不出是酒意上头还是羞恼。他深吸一口气,稍稍平静些许,微微侧首,身形在夕阳中勾勒出艳丽的金边,轻声说,&ldo;不过,我可以等你。&rdo;
姜颜微微睁大眼。眼中倒映着树影、残阳、飞鸟,还有黄昏中倔强挺立的少年。
&ldo;玉你先拿着,还是同往日一样佩戴于身。&rdo;似乎不放心,他清了清嗓子,告诫般道,&ldo;带着这玉,便不许你同别的男子勾三搭四。&rdo;
姜颜看着他这般严肃的模样,又看了看掌心通透的玉环,忽的笑了,&ldo;我平生最讨厌束缚。若应承了你的玉需这般麻烦,不如不要。&rdo;
说着,她起身一扬手,将掌心的物件抛了出去,咕咚一声掉进溪水里,再没了踪迹。
她丢得实在是太干脆迅速了,苻离甚至还没来得及阻止。
&ldo;你!&rdo;
被姜颜当面丢了&lso;玉&rso;,苻大公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精彩,冷若寒霜的眸子里仿佛蕴藏着刀锋。他应是惊怒交加,胸膛急促起伏了几下,片刻才慢慢恢复平静。
他漠然地剜了姜颜一眼,而后朝前一步,一声不吭地踏入了深山刺骨的溪流中,竟是想用双手将那丢失的&lso;玉&rso;捞回来。
未料他会就这么跨入溪水中,反倒是姜颜惊了,一把拉住他道:&ldo;你作甚!&rdo;
苻离不理她,仍旧往水里走。姜颜这才急了,拼命拉住他的手道:&ldo;你都不看清楚的么!方才丢的只是块卵石,玉没丢,在我手里呢!你看你看!&rdo;
闻言,苻离顿住,浑身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他回身,视线先是落在姜颜拉住他的那只素手上,而后缓缓上移,落在她平举的掌心。
白皙透着淡粉的掌心躺着半块玉,承载着金鳞般的波光,垂下的青缨绳在傍晚的春风中微微飘荡。
姜颜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眸中闪着灵动的光,哼道:&ldo;谁叫你那时将我的玉丢进了雪地里,还自个儿偷偷捡起来不告诉我,害得我在雪里找了半天,手都冻坏了。现在,你可知道玉被人当面丢掉的滋味了?&rdo;
苻离仍是望着她掌心的玉,面容隐在斑驳的叶影中,分辨不清神色。
他的一只脚还踏在冰冷的溪水中,一尘不染的黑色武靴浸湿了一截,晕开一抹深色的水痕。这人一犯起倔来真是不管不顾的,姜颜怕他会着凉,拉了拉他的手腕道:&ldo;你上来再说……&rdo;
话还未落音,却见苻离手上用力一拽,姜颜被拽得失了平衡,身子朝前一扑,在一片稀里哗啦的水声中扑入一个硬实温暖的怀抱。接着,腰上的力道紧了紧,苻离趁机环住了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
远处有扑棱扑棱振翅的声音,惊起一群不知名的飞鸟。夕阳秾丽,波光荡漾中,姜颜微微瞪大眼,一脚踏在岸边,一脚踩入没过脚踝的溪水中,只能靠攀住苻离的肩膀保持平衡,两人身形相贴,悸动的心跳砰砰乱成一团,撞击着彼此的胸腔。
太奇怪了。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如浮木,如扁舟,如悬崖上纵身一跃的失重之感,茫茫然不知身处何方,瞳仁放空,视野模糊成了一片朦胧斑驳的色块。
她听见苻离在耳边轻轻吁了一口气,嗓音没了一贯的清冷,甚至带着几分闷闷的委屈,说:&ldo;不许再弄丢它。&rdo;
姜颜懵懵懂懂地想:上次弄丢它的人,好似是你罢?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直到湿透的鞋子冷得很,姜颜脸上的燥热渐渐降下。她试图挣开苻离的禁锢,问道:&ldo;苻离,你莫不是真的醉了?&rdo;
苻离松开她,顺势将她拉回岸上,还是那句话:&ldo;并未。&rdo;说罢,他朝着与归途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一脸冷清地说,&ldo;你等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