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独脸色未变,随意地在左边的椅子上坐下,清淡地问道:“可是下人们在母妃面前胡说什么了?”
太妃一听这话,怒容更甚。事实都在眼前摆着了,他竟然还护着那个女人?若不是她身边的人发现那小婢女悄悄地处理这些血带,她当即责问了他身边的几个侍卫,她这个儿子是不是准备把这事瞒她一辈子啊?
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想绕弯子,直接说道:“独儿,你也不用跟我弄这些弯弯绕。就是别人不说,你这伤哪里来的,你当我这做母亲的就猜不到吗?你有看上的女人,娘很高兴,她的出身来历,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
太妃的声音蓦然凌厉起来,“她必须敬你爱你,可如今呢,八字还没一撇,就给你刺伤了。你让我怎么放心?为娘的所希望的,也不过是你能幸福!”
容成独敛眉垂目,然后看向母亲,眼中含着满足的笑意,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娘为我的苦心,儿子都明白。跟她在一起,儿子感觉很幸福。”
他突然又郑重地站起身来,郑重地说道:“希望母妃能够支持我,不要逼着我依照世俗的标准作出什么抉择。”
太妃心中震动,更多的是痛心。儿大不由娘,她再没有任何时候像这样感觉到这句民间俗语中的无奈了。
她才不过一点的暗示,这个儿子就半点都不妥协地将阵势摆开。
太妃不禁提高了声音:“不要逼你?独儿,你说,你从小到大,母妃可曾逼过你半分?我若像其他的母亲,几年前就逼着你娶了静安,也不至于跟着你跑到这蛮荒之地,还不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说着,声音也哽咽起来:“谁想到你今天有了心上人,母妃不过说一句,倒成了逼你了?”
容成独脸色微微波动,却几乎看不出来。静默了一会,还是那清清淡淡的语调:“母妃莫要伤心!”
太妃摆了摆手,掩不住失望道:“好了,你的事我也犯不着再管。说多少,你不是都跟没听到过一样?”
她真的是被这个性情淡薄的儿子伤到了,以往关于娶亲成家之事,她不厌其烦地常在他耳边唠叨,还是觉得他能听进去一二分的。
今天来看,只怕是根本就没有放到心里过。
她也并不是严厉,或是性情淡薄的母亲,怎么儿子的性子竟淡到这冷硬的地步?
容成独还是脸色如常。并非他不理会母亲的看法,只是从不觉得这竟会造成什么苦恼。
太妃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音调徐缓却很坚决道:“你愿意怎么护着那个女人是你的事,但是娶妻之事却是皇室的事。岳筝她出身卑微,且还带着一个孩子,绝担不起你正妻的身份,至多给她一个妾位。至于妻子……”
容成独第一次没有礼貌地打断了母亲的话:“我的妻子只能是她,若母妃坚持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那么,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他在这个问题上不想有一点妥协,即使很清楚自己这样的态度会导致母妃对她更大的反感。
他转了身,提步离去,却在门口停住,清冷的声音响起:“或者母妃是希望我孤身终老!”
淡雅飘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也带走了压抑的清冷。
太妃气得抬手指着门口,一时说不出话来,孙嬷嬷担心地喊了两三声,她才大叹道:“他怎么那么像他的父皇?可是一个是用在儿女私情上,一个是用在国家大事上啊!”
孙嬷嬷见主子脸色不对,忙捡好的地方说:“娘娘啊,您以前都想得明明白白,怎么到了事上就不明白了?王爷他幸福就成,您不一直都这么说吗?能劝动的,您就劝一劝。劝不动,那就依着王爷。”
太妃仍在气头上:“依着他,他不能让那岳筝给害死!长这么大,被蚊子盯了一下子都是天大的事。如今被人刺伤了,他竟然还命令身边那些人不许声张。不就是要瞒住我?还有这个王祥,也都是老人了,怎么也这么糊涂。”
孙嬷嬷虽然也同意主子的话,但此时知道不能顺着说。连自己也有些不相信地说道:“民间不都常说,打是亲骂是爱吗?现在不比以往,那时王爷心中哪个女子也没装着,现在心里有了一个人,您就这么干涉,也难怪王爷抵触。”
“依奴婢看,这事还是慢慢来。”孙嬷嬷笑着轻声道:“不管怎么样,王爷现在是有看上的女人了,这天底下,女人又是各有各的美,还怕以后王爷再看不上其他的?说不准过不了多久,对这个也就淡了。到时候就是娶进府里来,也不过多一张吃饭的嘴而已。”
被孙嬷嬷这么一说,太妃心中也安定不少。是她刚才太急躁了,不过自己的儿子被伤了,还是怎么想怎么不愉快。
不过孙嬷嬷说的却是很对,在宫里最常见的不就是这样的事情。曾经她伺候的皇上,前前后后宠过的女子,不也有十几个,就是曾经盛宠地令人心惊的,也不是没有过。可是又有哪个长久了,再隆盛的宠爱,还不是有凋谢的一天!
所以她也不必心急,静待其变吧。
可是一垂眼看见地上那块染着血的布带,她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一事。
不能就这么算了!
太妃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问孙嬷嬷道:“王爷在后面命人收拾起来的那院子,岳筝已经搬进去了?”
孙嬷嬷点了点头,还是笑道:“是啊,您没看见,王爷今天的脸色特别好吗?”
太妃回想了一下,的确是,就算她刚才只顾着生气,还是看出儿子的脸色比以往红润了许多。
心中蓦然腾起一点对这女子的感激,不过,该教训还是得教训,要不然她以后不就太无法无天了?
……
容成独回到房间,没容婢女们参拜,一挥袖就将桌子上摆放着的山水绘瓷瓶打落在地,呼啦地瓷器破碎的声音,让这么本就心中忐忑的下人心中恐慌不已。
马上就跪了一地的人。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地让人感到恐惧。
容成独清冷的声音终于在众人头顶响起:“是谁办事不利,自个去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