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犹豫地看了徐璐一眼,又看了徐璐身后的庄母和林氏,没有吱声。
徐璐也没有理会她们,只是目光眯起,盯着李嬷嬷:“我刚才听吉祥说,妹妹是因为要护着你才被拉扯得流了产,你该死。”
李嬷嬷碰碰地磕着头,颤声说:“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用,非但没有照顾好二奶奶,还让二奶奶反过来护着奴婢,少夫人,二奶奶如今这样,奴婢万死都不能赎罪呀。”
徐璐这时候可没功夫听她说话,问了句“妹妹如今怎样了”便进入内室。
徐琳躺在床上,满脸蜡黄。
屋子里还有股不好闻的霉味,大概是久没有人住的缘故,再是打扫整理,都有股说不出的气味。
不过也不能苛刻庄家了,一如当年的徐家也是如此的。
徐璐坐在床前,看着徐琳蔫蔫地躺在炕上,也才两日不见,脸色就变完了,人也瘦了一圈,原本丰满的双颊都窝了下去。额头戴了个三指宽的棉麻黄布套,头发散乱着,身上穿着件桃红色中衣,被子是常见的大红色龙戏牡丹棉被。
屋子里摆着个三足鼎,里头烧着些木炭,劣质木炭散发出的烟味把徐璐呛得不行,说:“天气又不冷,还烧炭做甚?赶紧移走。”
“长姐……”徐琳一见到徐璐,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徐璐坐在炕沿,拿了帕子替她抹眼泪,怜惜道:“别哭了,哭又能抵什么事?你个没用的,爹爹就是因为你性子软,怕嫁入高门受磋磨,这才特地给找了老实厚道的人家,只希望你在婆家过得舒心顺意,可怜天下父母心。谁知千挑万选的把你嫁出去,仍然逃不过让人欺负的命运。是长姐眼光太差,还是你自己不中用?抑或是庄家柿子专捡软的捏?”
徐璐越说越怒,说到最后,声音已提得高老,只差没喷到庄良脸上了。
庄家人心里突了下。
徐璐再是年轻,可居移气养移体,在尊贵窝里也让人养出了几分威严来。加上她身边一大群奴仆拥簇,这让从未见过真正权贵的庄家人腿都快要软了。
生平第一回,庄母都有种后悔的感觉。
庄良满面通红,艰难地长揖在地:“大姐恕罪,千错万错都是庄良的错,是庄良无能,没能照顾好阿琳。大姐要怪就怪我好了。”
徐璐冷笑:“这天底下没有不是的婆婆,也没有不是的男人,只有不是的媳妇。千错万错都是我家妹子的错,嫁到庄家也有几个月了,居然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这才导致滑了胎,这就是她的错。她身为主子,为了护着个奴才把自己弄得滑了胎,这也是她的错。她身为媳妇,居然与婆婆顶嘴,更是错上加错。所有错都是我妹妹造成的,与你们庄家何干?你们庄家不指责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庄良越发抬不起头了,只连声道着歉。
庄母也赔礼道歉,庄大嫂嘴巴微撇,尽管不以为然,但仍是进来嘴里说着歉然的话。
徐璐毫不理会,只是冷冷地道:“李嬷嬷,事情都因你而起,给我滚进来,把所有事情经过都给我原原本本说上一遍。”
徐璐盯着李嬷嬷,一字一句地道:“只管实话实说就成,不许添油加酷,更不许避重就轻。”她盯着庄母三人,声音冰冷:“若是我家妹子的错,我必让妹子给庄家一个交代。若是你们庄家的错,哼哼,我不介意让徐家多一个生死仇敌。”她刻意把生死仇敌四字嚼得极重。
庄母吓得双腿发软,若非庄大嫂扶着,差点就要软在地上了。
庄良也是一脸的焦急,庄家只是拥有些田地小地主,他们兄弟托了关系这才谋了差事,可到底只是低等武员,堂堂知府的徐家,他们都惹不起,更不用说安国侯府。
庄良一直呆在京城,对安国侯府的势力手腕知道得要比母亲大嫂多得多。自然明白,安国侯府真要收拾他们,简直就是比踩码蚁还简单。
生平第一次,庄良恨起了自己的母亲和大嫂来,尤其是大嫂林氏。
徐璐没有理会庄良的恳求和道歉,只听李嬷嬷说话。
李嬷嬷果然把事情客观陈述了出来。
原来,对于那个王表小姐进门一事,李嬷嬷也说出了与徐璐差不多的看法。庄家上至公爹下至大伯都没有纳过妾,凭什么要二房纳妾?既然庄家早先就与王家有了婚给,那徐琳这个二奶奶又算什么?
徐琳觉得李嬷嬷着实厉害,想法思维居然与姐姐不谋而合,因为有李嬷嬷的仔细分析,对于徐璐当初给出的建意也就不再摇摆。今儿一大早就回了庄家,对庄母说了先前徐璐教给她的话,把庄母气得肝痛。庄大嫂就跳出来指责徐琳不孝,居然编派起婆母长嫂的不是。
庄母听庄大嫂这么一说,这才后知后觉地摆起婆母的款,把徐琳斥责了一顿。
徐琳几时与人吵过架辩驳过呀?明明心里着急,明明认为长姐的话是对的,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个味,而事情也没有按自己想像中的发展,不由急了,就把徐璐教给她的后一句话也说了出来。
“既然王小姐与庄家早已有了婚约,那为何又要来娶我?把我娶进了门,又冒出了个表小姐,这岂不是欺负我徐家无人么?既然如此,那我干脆离开算了。我也是受了你们庄家蒙骗,所以你们得退还我双倍嫁妆。不然这事儿没完。”
徐琳说这话是对的,但坏就坏在,她说话的时候,底气不足,几乎是结结巴巴地喊出来的,像是面对凶神恶煞的人时,鼓足勇气才能说出来。
庄母自然知道她外强中干,也知道徐琳软弱好拿捏的性子,也就沉淀了心思,摆起婆母的架子来,把徐琳厉声喝斥了一顿。
庄大嫂在一旁添油加醋,事情就越发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