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待吾归家告父母,择好日子,成婚姻事。&rdo;潘笑道,起身整衣便去。
数日后,生见媒妁至,以为潘遣人来。然问之,乃城中有买生书画者,喜其才,愿以女嫁之。已与潘情投意合,无意娶妻,生欲拒之,忽闻其道潘家只一女,娶后有种种好处。生不觉大惊:&ldo;潘家幼子何在?&rdo;来人掩嘴笑:&ldo;潘家人丁单薄,何来子!&rdo;生一时惊惧,失魂落魄,断言拒之,仍独坐,不觉天色已昏黑。
半晌,潘依言来,见生暗自垂泪,则心慌道:&ldo;兄何作此态?&rdo;生泣曰:&ldo;汝,汝何人也?诡言是潘家幼子,竟欺瞒吾!&rdo;又想先前与之成就好事,愈悲,一腔火热情思似尽坠雪中,泪不能止。见状,潘急上前低声劝慰,终坦言道:&ldo;吾非富户潘家幼子,乃山后一野狐潘某,夜闻兄吟诗文,一时动心,便化形来。&rdo;
&ldo;素闻野狐媚人,果为污吾清白身子耶?&rdo;生往后退避。
潘答道:&ldo;但为求娶而来,只媚兄一人,一世而已。&rdo;亦正容,&ldo;如有半字虚言,当即死在此处。&rdo;
闻言,生忙以手掩其口:&ldo;稚儿无知,怎敢立此重誓!&rdo;然已信了,沉吟良久,曰:&ldo;当真爱吾?&rdo;
&ldo;怎能不真?&rdo;言毕,将生搂向榻上,两相情浓意热,自不必多言。
遂成婚。潘取积蓄金银,与生作书画生意,渐富。然仍居湖边,偶回山后见父母,小住月余,亦快活似仙人。
噫!虽狐弟欺兄,幸情真,终成佳侣。
第8章(八)痴
长州富家子燕生,姿容美绝,然性痴愚。盖年十六七,一日困倦睡去,梦中闻有人语曰:&ldo;可惜良缘予痴儿,凰作凤妆入房来。&rdo;惊醒而渐失灵光,不读诗书,整日赏花逐蝶为乐。
见状,家人急为延名医诊视,云非药石能救。又请僧侣,亦无法。恐其受人引诱而好狎邪,故严加管束,不许离家。
城中人皆窃窃道:&ldo;应是前世冤孽,今生来报!&rdo;
又有某家,育一子,后再得一幼女,溺爱非常。燕家知生忽愚钝,欲使其尽早成婚,取民间&ldo;冲喜&rdo;之意,便遣媒妁至。某家惧大族威势,又因财帛动念,遂应允。然其女貌美而性荡,素与邻人子有私,竟趁夜随人奔去,杳杳无踪。
已翌日,家人慌而唤之,遍寻不见,方知其行淫奔事。女父大怒:&ldo;生此女,真真辱没门风!&rdo;一时晕厥,未几,气急而亡。其妻惶俱,亦卧床不起,泣不止。
时女兄兆兰游学在外,闻妹出嫁,故归之。婚期将近,仓促间,垂泪劝曰:&ldo;吾与妹年岁相仿,作女子妆扮,真假难辨。&rdo;竟欲替妹成婚,好全名声。其母不许,只掩面拭泪:&ldo;汝一男子,何必为那□□子丢丑!燕家势大,若来苛责,让老婆子舍了这命告罪!&rdo;兆兰却道:&ldo;偶闻燕家子愚笨非常,嫁之,待年后吾装病,伪言己身有疾,不能为其留后,求休弃归。&rdo;便要假作弃妇守节,倒算好事一桩。
恳请再三,其母见其执意,长叹道:&ldo;竟拖累吾儿至此……&rdo;后默然。
兆兰叩首而拜,自去梳妆,将好个俊俏儿郎,变作端丽女子。数日后,彩舆迎门,兆兰垂首出,似羞涩状,登车至燕家,牵红锦缎入。及花烛之下,众人视之,果一貌美佳人,不禁切切低语:&ldo;痴儿有福!&rdo;然燕生出,口嘻嘻而笑,痴愚不堪。
待当堂拜,其不知跪,亦不懂叩,礼数全无,唯仆从推挽而行。宾客见之,莫不掩口笑。兆兰本男子,忽思及往日似曾见燕生一面,时其风姿无两,不觉嗟叹。反不羞恼,草草了事,与燕生入洞房。
及房中,旁人尽去,余二人相顾无言。兆兰坐合欢床上,见其时而拊掌戏闹,时而愁容滴泪,不禁失笑。而燕生不知妻为何物,亦不懂人道,唯玩耍尔。又自怀中取所捕花蝶,对兆兰道:&ldo;汝白,又美!&rdo;举花蝶至兆兰眼前,&ldo;赠汝飞飞!&rdo;
&ldo;果痴儿也!&rdo;兆兰接蝶在手,怜其突遭恶疾,又遇一薄情女子,遂与之嬉。燕生喜甚,将平日所爱铺陈床上,皆飞鸢风车一类。本是花烛良宵,二人却似稚童,憨跳大笑至困倦,方合被而眠。
翌日早起请安,燕家人知子不通人事,恐昨夜作祸。但见新妇娴雅,羞涩行礼,反欣然,渐不加禁。如此月余,燕生亦爱其美,相伴不离。
兆兰暗自心计:&ldo;君虽痴傻,性纯厚,若吾多加照料,使其能病愈,便为美事。&rdo;旋而以鲜果小食诱之,竟日不出,既与燕生戏,又借机教其辨字读书。初燕生焦躁,不能专注,又见兆兰横眉冷目,一时心慌,连声道:&ldo;汝不气!不气!&rdo;言毕,作乖巧状。兆兰虽男子,女装时貌美胜过其妹,知机会来,便牵燕生手坐桌前,曰:&ldo;若汝能写一篇,吾自不恼。&rdo;
成婚以来,燕生渐复灵明,能懂人语。于是不敢妄动,口中喃喃,唯一字一句来识书篇。又提笔,四体冥顽已久,手抖如筛,墨滴滴颤落纸上。眼底噙泪,欲哭未哭,幸兆兰劝慰,轻抚其颊道:&ldo;慢些,不需急切。&rdo;遂执其手,细教笔画。
自是每日戏耍,暇即翻阅诗文,并肩而坐。兆兰亲为其洗濯,再整衣冠,将痴儿扮风流年少。燕生本姿容绝美,又惯常与兆兰附耳低语,磨蹭卖娇,愈发动人心。纵铁石心肠,亦要化为绵软,况兆兰先惜其才貌,怜其得疾,后朝夕相对,渐将一腔纯善转□□慕。
至年后,燕生病痊,仍是聪颖人物,父母大喜,知未行人道,便纷纷催促二人圆房。然兆兰非女子,怎能与之共枕席?遂心中苦闷,恹恹不语。燕生不知当中缘故,多加诘问,不得解。
一夜,燕生未归,兆兰对月独坐,不觉泪垂:&ldo;应早日休离,断不可拖累郎君。&rdo;便盘算如何假托有疾而出,不复还也。恰燕生闻言,大惊,急搂抱问曰:&ldo;何作休离之言!吾娶汝为妻,自一心一意,必不别恋他人。&rdo;兆兰既羞又愧,不敢直言,谎称己幼时曾受寒,难为之绵延子嗣。
燕生愈怒:&ldo;吾何人也?虽先前作诸多痴傻事,亦知不可休弃贤妻,纵无子嗣,只求汝相伴身侧。&rdo;更不知应对,兆兰再三拒之,渐哽咽不能言,唯泣而已。半饷,怒稍息,燕生低眉叹曰:&ldo;莫非汝早有意于其他年轻俊少,不过惧吾燕家势大……&rdo;
&ldo;只心悦郎君一人!&rdo;即脱口而答,忽惊觉,双颊绯红。
&ldo;早知汝非某家女,犹记曾有一面之缘。&rdo;燕生着手扪兆兰身遍,觉滑腻酥骨,不能忍,遂耸身而进。
一夜春暖。
便坦言以告父母,皆惊且怒,欲断二人纠葛。然不见兆兰,燕生忽痴傻如前,又发狂大笑。而新买来婢妾,非但不能入房,反险些被生抓挠而毁去姿容,大哭不止。父母无法,遂遣人寻兆兰来,方令其神思复明。一番磋磨下来,终不忍见二人憔悴,唯默然尔。
当夜,其父母梦一人语曰:&ldo;以雄妆雌非本意,如今痴儿觅良缘。&rdo;更不能阻,都道是夙世姻缘,惊动仙人托梦来。遂将兄替妹嫁一事,尽抹去,只当燕生得娶贤妻而已。后燕生自族内旁支过继一子,与兆兰教养成人,以继承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