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弟愈疑,随章华入殿,见座上老者,忙作揖而拜。老者察其貌美,果有天人之姿,满心欢喜,忙下座而执其手,曰:&ldo;世间竟有如此人物!纵天仙下凡,也要掩面羞归。&rdo;庶弟闻言,竟露笑颜,以手抚其心口,道:&ldo;吾修行多年,若无这般姿容,哪能骗得妖孽?&rdo;忽五指一抓,划破老者胸膛,抓出一颗红艳艳、骨碌碌的妖心,仍在乱跳。
章华在旁亦笑,声与许琦同,倏忽而没。
老者大叫一声,顷刻现出本形,未几气绝。原是只老獐妖,懂些邪门术法,仗着拾来灵物护体,在北都作威作福。尤喜貌美男女,因术法不精,难诱之,便使人得恶疾,以血灵芝为饵。血灵芝者,生于沼泽,大毒之物也。似救人,实则害人,只为引男女失身,充入獐妖后宫。
官府早知其为害,奈何无法,便暗寻有道之士,为除妖邪,好保一方平安。时安元道人云游至此,其徒弟为一树妖,道行尚浅,却年少气盛,曰:&ldo;吾,吾一人可杀此妖!&rdo;便以计使安元入定,己化身为二,即章华、许琦夫妻来打探。后料安元知矣,又恐老者紧逼,陷在宫内。便假称有庶弟貌美,实则请安元出。
安元无可奈何,便随之进山,得近身而杀老者。其时&ldo;许琦&rdo;自殿外入,提道人尸首,亦为一獐妖。安元见之,不怒反笑:&ldo;若非汝多此一举,吾早解决此事!&rdo;树妖忙卖娇求饶,曰:&ldo;吾以为老獐妖无甚法术,不料其身藏灵物,吾难杀之。早知错矣,求师父开恩!&rdo;安元不禁笑曰:&ldo;下回再鲁莽,吾必严惩。&rdo;又抚其颊,状似狎昵。
树妖知趣,急送上唇舌,与之交吻。良久唇分,曰:&ldo;嘻嘻,吾知夫君疼宠,下回定不恣意妄为。&rdo;
安元搂其入怀,将宫殿,即獐妖洞窟收在袖中。至官府,将诸被掳男女送出,又有二獐妖尸体,及血灵芝堆积如山:&ldo;獐妖已除,今后无事矣。&rdo;
众皆拜谢,则安云携道侣冉冉而去,倏忽不见。
第36章(三十六)影
纷野乃荒凉之地,烟草满目,飞沙漫天。自兰都北迁,大兴土木,渐有商贾行此处,远近人家亦多。
有刘生者,二十有六,与妻于道旁开一客栈为生。过往路人,若有些许财帛,皆借宿刘家店。尤其北风天气,四下尘土若黑雾笼罩,难辨路途。后二年,其妻得疾死,刘生悲戚非常,更恨己身怯弱,不能携妻尸骨归乡。
其一介书生,世居宾州。父母早亡,家中清贫。略通书义,然屡次进考亦不中,愈觉困窘。不得已,入富家为账房,往日提笔作文,今算盘在侧。又因生得俊俏,偶见小姐一面,引得芳心暗动。遂结伉俪。夫妻二人,如鱼似水,只愿得一儿半女。
然有世家子偶客此地,见刘妻貌美,虽为人妇,仍有娇嫩颜色,更添一段温柔庄重,不免触动邪心,欲强夺为妾。虽为富家,岂能与世族抗衡?卒闻此事,夫妻大惊且怒,不得已,以巧言应之,而举家趁夜乘舟而逃。
世家子心下含恨,假捏二人罪名,曰其为盗,遣人追捕。途中,两老年迈,相继病死,夫妻二人大恸,奈何豺狼势大,不敢归乡。遂居纷野,隐姓埋名。怎料刘妻心怀抑郁,亦因疾亡。
一夕,天色昏黑,来客甚少。刘生闲坐店中,觉周遭冷寂,心下愈加凄惶,不禁长叹。忽闻马蹄声近,乃一少年孤身投宿,年十七八,姣丽若好女。见少年来,刘生初惊,继而生疑,问曰:&ldo;纷野荒芜,汝年幼,何故至此?&rdo;闻言,少年不恼,亦不觉遭冒犯,笑而答曰:&ldo;吾云游各地,闻纷野之北有一奇兽,好奇而来。&rdo;
刘生连连摇首,曰:&ldo;未尝听闻有此物,倒是毒虫风沙,贼盗肆虐。吾亦每年奉以金银,方求得在此经营。&rdo;
&ldo;吾不惧也。&rdo;少年摆手,自腰间掏出钱囊,曰:&ldo;欲住月余,劳烦安排一僻静客房。&rdo;
既不能劝,刘生叹数声,唯多加嘱,曰:&ldo;汝容貌出众,恐遭匪人觊觎。&rdo;
少年知其好意,颔首应了。便不多言,入房歇息。
又数日,二人渐熟稔,而少年行踪莫测,夜半方归,刘生难免担忧。一夜风起,少年欲饮酒,刘生便暖桂花酿,与之共酌。相谈多时,知其乃南明人,只身独往,遍地为家。刘生叹曰:&ldo;若非遇不平事,吾亦不背井离乡。今妻死,吾亦魂留纷野,难归宾州。&rdo;
顿生疑心,少年问曰:&ldo;是何不平事,竟使兄逃于荒凉之地?&rdo;
初推拒不答,渐悲戚,便诉胸中愤懑,低声道:&ldo;吾妻娴雅丰姿,遭贼子觊觎,惧其势大,不得已连夜奔逃。然岳家两老病死途中,吾妻整日垂泪,又因纷野旷而无物,唯风沙迷目,终抑郁而亡。吾一介书生,难讨公道,只恨上天不良,不得手刃仇人。&rdo;
闻一番肺腑之言,少年拍案而起,怒曰:&ldo;这等贼匪,真真可恶!欲淫人妇,捏造罪名,非但罔顾王法,更有违天理伦常。&rdo;
刘生一时泣下,劝道:&ldo;贤弟品性纯良,义愤填膺,吾多有感激。然吾为百姓,较之世族,不过蝼蚁……&rdo;
言未毕,少年忽笑,曰:&ldo;无妨,莫道世族,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吾必为兄讨回公道!&rdo;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走出门外。
追之不及,刘生远望风沙滚滚,唯觉茫然。
自此不觉逾月,少年半点消息也无,刘生愈感愧疚,闷闷不乐。一夜,正欲展被安寝,忽闻叩门声急,竟是少年。其颜容憔悴,径入内室,将行囊扔到几上,当中血淋淋两三个人头,乱滚乱跳。刘生大惊,定神视之,那面目正是世族子,余下二人,不知为谁。少年解释道:&ldo;其父为朝中大官,生平贪墨;其母为贵女,亦为毒妇。便教出个骄纵横暴,今吾手刃三人,当为兄嫂洗清冤屈。&rdo;
刘生大喜,后又蹙眉,似忧心重重,谓之曰:&ldo;然京中知三人死,汝从何脱身?&rdo;
少年尚未开口,则自其身后现一男子,风姿俊逸,搂之入怀,道:&ldo;吾杀三人,除却天地,凡夫俗子,怎能知晓?&rdo;
愈惊,刘生问曰:&ldo;汝,汝又是何人?&rdo;
&ldo;此乃吾夫君,曰影。&rdo;少年笑答,身下果无影,只余一地月光,&ldo;与吾云游经年,最恨这般贼徒。&rdo;
知其为异人,刘生心生恭敬,更是感激涕零。便将人头置于妻及两老墓前,焚香诵经。少年自怀中取一小瓶,不消半刻,人头化成血水,了无踪迹。若刘妻诸人九泉有知,从此便可告慰。
却道这厢刘生长跪,与亡妻絮絮聊起近情。那厢少年回房歇息,至榻上,状甚乖顺。则男子挑眉道:&ldo;早知汝好管闲事,路见不平,必要为其讨公道。&rdo;少年横陈被中,以言挑之:&ldo;亦知夫君素来心小,今吾为刘兄而杀三人,未免有拈酸之意。&rdo;男子失笑,拥之共枕,提起两股便颠倒起来,曰:&ldo;吾为汝影,汝即为吾之主,怎敢学妇人吃醋?&rdo;
少年倾身相迎,眉间带媚,双颊红似桃染:&ldo;莫多言!许久未尝此味,须夫君好好疼惜。&rdo;言毕,架双足缠其腰,一来一往,酣美非常。男子便不语,见少年面若春花,亦难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