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竟夜缠缪,哪管先前杀人事大,只顾恣意交欢,爱若胶漆。
翌日过午,刘生见二人不出,感其恩德,特寻佳酿及金银,欲送房中。然叩门不应,启扉视之,已是一室空荡。不免怅然,自言道:&ldo;果是异人豪侠,与世俗不同!&rdo;
又旬日,刘生闻二三行商闲谈,方知京中有世族子及父母被杀,头颅不见,尸首悬于宫门前。怀中更藏书一封,洋洋洒洒,皆为其往昔作恶事端。圣上大怒,命人彻查,然难寻真凶,只可为遭世族子迫害者正名,以安民心。而话头一转,言纷野周遭盗匪不知被何人所杀,各自逃窜,今后过此地,再不须花费金银过路。
刘生自此心定,将客栈留与一憨厚小二,携岳父母及妻尸骨归乡,迁入祖坟。后置办商铺,再不复娶,收养一子一女,晚年安好。只家中静室,为少年二人立长生牌,朝夕供奉。
第37章(三十七)鲛人
嘉梁近海,自南至长屿一带,则多礁石,又有急流暗藏。舟行当中,往往为水所牵,不知去向。人不敢入,然贼盗盘踞此险,常趁夜劫掠商船。久之,抢数十海船于麾下,即起了觊觎嘉梁城郡之心,不时惊扰沿海百姓。
有洪将军者,年二十五六,被遣驻扎嘉梁,恶其多盗,便出海捕之。因自恃勇武,年少气盛,只架大舟二三,而兵卒从者不过数十。
至夕,忽风狂浪恶,月辉隐没。将军恐舟将倾,忙命人转舵,驶至长屿北侧,近簇古岛。渐风平浪静,将军远目视之,离贼寇所在,尚有十余里。然每欲兴舟,则海上风起,或潮涌难测,或重雾漫天。方知海盗当中有略识异术者,可借海势,呼风唤雨,乘险地而长气焰。一时踌躇,又心下愤然,将军思虑再三,仍无妙计,唯长叹尔。不得已,挫败而归。
又旬日,有一文弱书生,曰眉,姿容甚艳,却道可助将军捕盗。初不信,见拜帖言辞清雅,便有几分意动。遂唤入问之,眉笑答:&ldo;贼寇当中,非有异人奇术,乃吾一同族,助纣为虐。&rdo;
将军不禁失笑,道:&ldo;汝同族者,以何能更易天气?&rdo;
眉面露难色,终不答。见将军蹙眉,似不信,奈何身份不便言明,只启齿道:&ldo;吾一族世居海外,若非有叛,昔日未尝自族内出。将军心下含疑,不妨携吾登舟,可见分晓。&rdo;
&ldo;汝一介书生,纵水性过人,怎可轻易随从剿匪!&rdo;将军不允,曰:&ldo;况言有异族,何其可笑。&rdo;遂命仆送眉出府,不肯与之多言。眉亦怀忿,自言道:&ldo;只吾一人,定不能阻叛族者。然族长厚望,怎可辜负……也罢!若这倔将军不信,欲独往虎穴,吾便兴风作浪,不许其出海。&rdo;
后半月,嘉梁沿海阴雨连绵,正值休渔,百姓无甚怨言。反倒将军念及盗匪横行,心下焦躁,又屡次出海,皆遇风浪,险些触礁,唯狼狈折返。
则眉益喜,知其沮,便登门拜访,却不谈捕盗一事。得见将军,只与之长谈学问,更识海外奇闻,吐经述史,言谈风雅。将军虽承父业,以武入朝,素工诗文,竟不能屈。难免心下叹服,又闻其曰:&ldo;既不允从身侧,吾可画长屿海图,以赠将军。&rdo;半信半疑,将军答曰:&ldo;若汝有大才,又知海图,较海上老渔熟习更甚,登舟之事易也!&rdo;
遂命人请一二老渔,将军展纸,眉研墨,未几笔落,洋洋洒洒,果为一海图。老渔趋而视之,各自心惊,不敢多言,唯齐声道:&ldo;说不得毫厘无谬,也相差不多。吾等打渔多年,亦难知长屿海礁全貌。&rdo;
将军亦惊,不免悄生悔意,自谓得能人晚也。便请眉为军师,择日一同出海,为捕贼盗。途中风平浪静,竟不似往昔,将军愈加敬服,曰:&ldo;世间竟有如此异术!&rdo;则眉垂首,良久方答:&ldo;此乃吾族人之习,生来便会。&rdo;又远眺海天浑然一色,蹙眉道:&ldo;奈何吾年幼,而叛族者食血肉,道行大成,不知能否……&rdo;闻言,将军正色道:&ldo;吾为将军,奉朝廷之命,得上天相助,区区海盗,岂能嚣张!&rdo;
及夜,眉察暗流,曰:&ldo;切莫妄动,应泊此处,俟天晴方可剿匪。&rdo;将军依其言,命兵卒各守其职,却见眉越栏而入海中,一时惊呼。则眉游于水浪之中,竟似白鱼,衣衫皆化作银鳞,缀于尾间。&ldo;吾乃海中鲛人,因有族人叛出,故奉命追捕。今其食人修炼,吾不能敌,唯现形而藏海中,为将军寻径引路。&rdo;言毕,鱼尾一晃,没入幽深处。
将军心下惴惴,良久方神定,既觉鲛人貌美,又惊其果为异族。不觉及曙,将军登甲板,见银尾缓缓来,至舟侧,眉展颜笑道:&ldo;可随吾往贼窟。&rdo;将军闻言大喜,命兵卒驾舟,随银光而去。
则眉前夜独行,费了一番工夫,方借将军威势,及己身法术,解叛族者邪阵。故长屿周遭礁石各归其位,暗流亦止,贼寇无处藏身,纷纷乘舟出,要与官兵决个生死。
而叛族鲛人,为食人依附海盗,早失往日姿容,双目赤红,在后喃喃作法。然眉顺应天理,又有将军及兵卒相助,势如破竹,掀浪将盗船倾覆。叛者大怒,欲以己身为饵行邪术,幸将军暗至小舟中,及其船侧,射出一箭。顷时穿透鲛人头颅,使其殒命在此,盖气焰遭消磨数番,难以自保,故轻易被杀。
未几,贼寇皆亡,船大多火起,变作焦炭。时万里无云,海波连绵,眉悄潜入海中,不辞而别。俟将军察觉,已难寻其踪迹,唯余怅然。
后朝廷得悉将军剿匪大功,欲召其归,升职加爵。然将军失魂累日,始不能忘眉,婉言不可,仍留守嘉梁。过一年,一夕,将军孤坐,忽闻叩门声急。视之,乃一俊俏郎君,谓之曰:&ldo;自那日一别,吾归族中,仍挂念将军。情难自禁,故冒昧前来。&rdo;闻言,将军大喜,将眉拥入怀中。眉亦轻笑,与之携手入帐中,同榻共枕,愿荐枕席。
二人皆初尝交欢滋味,一个鲁莽,却也识趣浅尝深送;一个乖顺,道不尽体娇声媚。良久,云雨慢散,眉双颊染泪,又被将军抚摩遍体,情兴复炽,身不由己。连番颠倒,自是渐觉困倦,仍交颈呷舌,酣美淋漓。
自此共结同心,将军命工匠于府中造一暖玉池,供眉戏耍。眉又以鲛形挑之,虽为银尾,腹三寸处幽深,掩于鳞下。遂一人一鲛,亦行交合事。人皆道将军寻一美眷,才思兼备;哪知其实为鲛族,与将军恩爱,白头共老。
第38章(三十八)秦女怨
白云生者,越人也。年二十六七,尝为县令,因厌官场习气,不愿与同辈合污,便辞官云游。虽善书文,懂些拳脚功夫,若无其父遗命,宁流连山水,惩恶除奸。
某年,客茅州之南,遇绛衣,大惊:&ldo;汝为何至此?&rdo;则答曰:&ldo;大人好游,吾亦如此。&rdo;绛衣者,乃一仵作,少白云生二岁。昔日白云生辞官,行踪莫测,其亦离,苦寻年半,始相逢于茅州。然性沉静,虽喜,反借寡言瞒过,不肯道出半点缘由。白云生素惧其冷面冷心,暗忖道:&ldo;果真生平与尸首打交道,养得这般冷冰冰模样。&rdo;不敢多言,唯任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