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心跳怦怦,原来她曾想放弃,竟是他激发她的求生意念?她说喜欢他,但前头加了“弟弟”二字,这喜欢又是亲情吗?他低头看梁觅,她眸光涣散,显然神智迷糊,也许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但他愿相信她是无意中吐露了真心话,他在她心中有份量,他知足了……暂时。“我也很喜欢你。”他低语,不敢指望此刻的她懂他的白。她果然没回应,又低喃了几句话,忽问:“阿礼,你为什么不叫我师父?”他一愣,她不说话了,像是在等他回答。“……初时,我不喊你师父,是因为不服气,你不过大我三岁,怎么可以大我一辈?我说什么也不服,但其实是很孩子气。何况你也喊我爹做爹,最多是我姐姐,但我也没把你当姐姐。我永远也不会喊你师父,将来也许有一天,我会喊你……别的。”“别的什么?”娘子。光是在心底默念,他的脸就热了。幸好她没追问,却又问:“为什么叫我包子?”“因为当初相遇时,你拿包子给我吃。喊你包子,也是好玩罢了,后来继续叫你包子,是因为……我最爱吃包子。”动情之后这么喊她,总有丝丝缠绵之意,有种唯有他知道的暧昧情愫。他浑身都热了,不敢看她,一时沉默。但等了许久,她没动静,荆木礼低头看她,她合上双眸,似乎睡着了。“包子?”他轻唤她,没反应,探她脉搏,微弱但平稳,额头却仍烫手。手边药物都已用罄,他只能求神明护佑了。他轻轻挪动身体,让她睡得更安稳,夜深了,越来越冷,他仔细拉好她身上衣衫,怕她受寒。他将掉在一旁的断树推入火堆,左手环抱她,右手按刀。今晚,他不能睡太熟,要守夜,提防野兽。他放轻动作,忙完后又瞧她,她柔睫低垂,似乎睡得很平稳,没有痛苦之色。明日醒来,她会记得今晚说过这些话吗?她说的是真心话哟?还是生死关头一时的感触?即使是因为命悬一线,让她心境忽变,他也希望能就此占住那个改变的位置,不再被她视为弟弟,而是她生死难舍的男子。她作了梦……漫长又难受的梦,梦里,她被追杀,四处逃命,最后掉下山崖,一时仿佛落入火炉,被烧炙,全身热痛;忽又像落入冰窖,寒冷彻骨,怪的是,忽冷忽热的折磨中,始终有股暖意围绕,仿佛在保护她……天微亮时,梁觅醒了。先映入眼帘的是火堆余烬,她发现自己置身大石间,全身疼痛,动弹不得。她愣了愣,才想起发生的事……她被打下崖、正以为要被狼吞噬时,荆木礼来了?怎么可能?他在城中,就算赶来,还要找路下崖,最快也要天亮才能找到她。是幻觉吧,也许是神明慈悲,让她在见到他的美梦中离世。一转眼,赫见眼前一个有着细细胡渣的下巴。她瞪大眼,往上瞧……是他。他睡得正熟,身上只有单薄的里衣,他的外衫在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他一手搂在她腰间,她等于半趴在他身上。他胸膛缓缓起伏,有力的心跳一下下叩在她心扉,叩得她的心跳得快了。不是梦……她心窝一暖,傻傻瞧着他,移不开眼。好久没看见他入睡的模样,严肃的俊颜松懈了,柔和的眉目像他少年时,他看来和平日似乎有些不同……或者,是她自己的心境不同了?他的胸膛比平日看起来更宽阔,强壮而厚实,躺在上头……好暖和,教人舍不得离开。他是怕她冷,所以抱她入眠吧?她心下感动,脸颊微热,她鼻尖几乎触及他颈子,他身上温暖的气息混有露水和青草香,闻来让人心安,也略带诱惑……她粉颊更热,勉强把脸从他颈间转开,瞧着他下巴,他下颚方正,显得刚毅正直,添了胡渣,像刚收割过的田地。一想到险些与他阴阳永隔,心就痛,是从何时开始,将他看得比自己还重?隐约记得昨晚,自己原要放弃求生,是因为想救他,拚命地想要烧林子警告他,幸好他平安无恙……一时冲动,她凑上去以唇轻碰他下颚。这么一碰,惊动了他,他醒了。荆木礼眨眨眼,一清醒,立即低头看怀中的她,见她睁着一双清亮美眸,他一愣。“你几时醒的?”“刚醒一会儿。”她不动,任他探额头,她脸热,胸口如万马奔腾。她做了什么呀?虽然还不算是吻……“没昨晚烧得那么厉害了。”他松口气,面露喜色,她脸颊红润多了,看来已脱离险境。“真怕你高热不退,又找不到路出谷,那就……”修长身躯忽然一绷,伏在他身上的娇躯,似乎依偎得更紧了?低头看她,可她若无其事。“我病了吗?”“应该是受伤所致,我带了你的药,幸好你没发病,但全身是伤,金创药都不够用。”“你替我敷药?那我的衣服……”“我只替你治伤,敷完药立刻让你披上我的衣衫,我没多看。”依稀记得,她肤如温玉……他暗抽口气,用力抹去脑中残影。“嗯,我信得过你。”“天亮了,我们该找路出去了,昨晚我和玉儿带一批人来找你,他们可能会下来找我们……”她微微一动,他的话梗住,并非错觉,她的脸蛋更往他颈窝深埋,他能感受到她柔嫩脸颊,紧贴他颈侧狂悸的血管……他呼吸不稳,最好快点离开。她重伤,神智有些不清醒,也许将他当成床了,他不能跟着不清醒。“那,我们早点动身吧。”他也想啊,可她为何不起身?甚至……搁在他腰际的小手,搂得更紧了。清晨很冷,但他满身汗。“你先起来,否则我怎么起身?”“我没办法动,一动就浑身都痛。”他闻言一愣,暗骂自己心术不正,怎忘了她受伤,当然抱着他不放。他立刻小心地将她抱起,先到溪边洗脸,吃些果子止饥。昨晚老猎人提过有下崖的路,他辨明方向、计算方位后,重新生起火堆,加入潮湿的藤蔓,让火堆冒出浓浓白烟。“为什么要点烟?我们要坐着等其他人找来吗?”梁觅坐着看他忙碌。“不,我们立刻找路出去,这些烟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曾在这里,他们下崖后自然会往这里走,我大概推算出他们下来的位置,也往那方向走,运气好的话,很快就能和他们会合。”看她神情困顿,他心疼。“忍着点,我会挑平坦的路走,尽快送你回城。”“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养你十年,就数今日觉得你最有用。”她有气无力地微笑。他笑而不答,小心地打横抱起她,往出谷的方向走。他走得平稳,但她伤口仍是疼痛,只能尽力不去想身上的痛楚。他问起她落崖的经过,她道:“那老头将我骗到这里,开口跟我要横山密书,我不知他说的是什么。爹将那张羊皮纸给我时,只说上头记载了武功,又没说它是什么秘籍,更没说它只有一半,难怪我怎么读也读不通。”她将老头提及当年与荆父合伙抢秘籍的事说了。“听起来,爹不是好人。”他皱眉。“那也未必,王老头自己不是好人,他说的话,可信度就得打点折扣。不过,当年我娘似乎曾为了这秘籍和爹吵过,但我记不清了。”她叹口气。“你呢?他把我推下崖后就去找你,你怎么摆脱他的?”看他模样,似乎毫发无伤。“我一掌把他打昏过去。”她愕然,不信。“阿礼,为师从小教你要老实,不能说谎……”“我没骗你,真的是一掌就把他打昏了,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禁打。”他苦笑。“看来你那套“江湖人心险恶”的锻炼法,还当真管用。”平日修习内力,从未用过,没想到昨日一击奏效,他自己也惊讶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