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真解释道:“筠瑶君最开始念着书院里有许多仙门弟子,想给他们找点历练的事去做做。云离君,您不就是仙门一员,当然明白仙门弟子虽身在书院,但不同普通书生一般,自是不该囿于读写诵记之类的事情。”
云离道:“所以筠瑶君找了何事让他们历练?”
许真道:“降妖除魔。”
云离:“抢巫师的饭碗?”
许真抿嘴笑道:“筠瑶君也说过可以像这样理解。”
云离想了想问:“她收钱吗?”
许真道:“不收钱的话,大概夏国五州的诡狱阴案都报到咱们书院来了,那我们这里早就给人踏平啦。再者,夏国五州的巫师肯定要恨死尊门。”
云离大致明白了,筠瑶以仙门的名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并渐渐将之发展成了一项书院的长期业务,而且现下这业务还扩展到了蜀州以外。另外,筠瑶在竹林里挂上书生们的科举成绩,吸引更多的读书求仕的年轻人前来,真可谓是充分发掘了书院的人才资源。看来筠瑶是铁了心要在凡界安居了。
许真道:“想是筠瑶君只会送苏公子一程,跟不到湖州去,今天就会回来。云离君不妨回房间等着,等她回来,我请她先去找你。”
云离由着许真领了回房,没等多久,刚想用观清镜看看苏瞳的动向,筠瑶便被许真带着来了。
筠瑶一扬裙摆,无甚闲话,坐下道:“我就说你要走个三四年吧。怎么样,看到你爹了吗?”
云离急着把“寻亲记”翻篇,道:“许多事情都忘了,看到跟没看到也没什么两样。”
筠瑶听出了他话中挫败的意味,便转移话题道:“云离君,珏归二字,你觉得如何?”
云离:“不错。只是……听起来苏瞳的字竟是你取的?”
筠瑶道:“那程老夫妇本为苏瞳的冠礼取了‘荣光’二字,我觉得俗气,就借口说‘光’字犯了他父亲的讳,建议取字‘珏归’。”顿了顿她又道:“这书院办了四年,总不能无名。苏瞳当今连冠双元,名声颇高,我便从他那里拿了个‘珏’字过来,和你的‘云’字拼成了‘云珏’,作为书院的名号。喏,云离君,不知你意下如何?”
名字什么的,云离只觉筠瑶爱怎么取就怎么取,于是默然了一会儿,拣出他真正关心的问题道:“你怎会让他去湖州?”
筠瑶卖关子道:“修仙者的历练啊。”
云离:“苏瞳?修仙?”
筠瑶道:“苏瞳若是读书入仕、结丹修仙两不误,你这轮的簿子不就有救了吗。云离君,世上没有太多非此即彼的事情。”
第三十章
湖州芒县,一小户人家遭了邪尸,知情者说那邪尸是夜里行经的邻人撞见的。不辞远路到云珏书院报案的,正是这个目击邪尸作怪的邻人。
云离顺着筠瑶指的路,坐马车到了芒县。但自从他落脚之时到两天后的今日,对许真和筠瑶所谓的诡事都知之甚少。人们口中的尸体邪在何处怪在何处、遇尸的人家有什么损失,他一概不知。他了解得不详,倒并非未找人问询,而是遭邪的那户人家紧锁了大门,拒绝了一切试图探查此事的人,几乎没人描述得出个头尾来。
云离转换思路,走上芒县街头,打听到了报案人的住处。报案的屠夫一听说来者是云珏书院的,先是打发老婆跟人借点茶叶来给云离泡上,热情接待了一阵,后又疑惑道:“前几天你们筠瑶君已经派了人来,今儿咋个又到了一位?”
云离道:“我本要和先前的那位公子一起来的,遇到点事,就耽搁了。”
屠夫也不会细想,只“哦”了一声。
云离问:“姓苏的那位公子可来过这里?”
屠夫道:“来过来过,而且前两天苏公子和他一位师弟就住在我这儿。”转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来气的事情,猛拍大腿道:“干承家那狗东西也真是,明明晓得云珏书院的两位公子远道而来,不好好待客也就罢了,居然关着门不要人进去。”
屠夫老婆附道:“还有,你跑到蜀州修竹去,大老远的帮姓干的请人,他还不领情。简直不像话……”
“你个婆娘家家的就莫多说话。”屠夫打断老婆道。
“那苏公子去了哪?”云离顾盼着问。
“去干承家那儿了,”屠夫道,“苏公子觉得等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去劝劝的好。哎,对了,云公子,听说你们书院这位苏公子就是蜀州修竹那位连中双元的红人……当真?”见云离点头,屠夫露出“不得了”的表情,摸着下巴道:“读书人修仙,修仙者读书,而且两端都优秀,世间竟果真还有这等事。”感叹完毕,他话锋一转又刺到了干家邻人头上,“若苏公子后日做了大官,干承家想起如今的待人态度,羞不死他、怕不死他!”
云离等屠夫七绕八拐地又道了些杂话,终于听他说到了点子上:“云公子,我跟你讲,我是真在干家的院坝里头看到了怪东西!”
云离:“怎样的东西?”
屠夫:“一个红不红、白不白的骨架子,挂着肉坨坨,自个儿在飘哩!”说到“飘”字的时候,他站起来,把肩膀一斜道:“喏喏,就像这个样子,跟被风推着跑似的。”云离琢磨着,心道化了邪物的尸体只能用肢体行动,不会同某些鬼一样飘着走;屠夫描述的东西,说不定是鬼而不是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