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为了掩人耳目,楚灵均一直都?是以老父亲的头疾为幌子?,寻找天下名医。“不知,如今可有?了什么眉目?”若真有?进展,她何必病急乱投医,去见什么方士术士?楚灵均思及此事,眉眼间不自觉便多了几分愁绪,无?奈道:“重赏之下,前来应召的人虽多,却鱼龙混杂……唉,怎么突然与?我说起这个?”她苦中?作乐地抿了抿唇,拍拍肩膀,想将人打发回去。“殿下容禀!”匆忙之下,她一时忘记了场合,用了从前的称呼,懊恼地一拍脑袋。楚灵均素来不爱拘泥于小节,此时并无?怪罪的心思,只?疑惑道:“南嘉想说什么?”“臣早年间……曾有?过一番奇遇,从一位高人手?中?得到一颗……据说可以包治百病的丹药。”脑海里,“高人”本人简直气急败坏:“宿主,你当?真要将这药送出去?我们只?有?一颗啊!你以后要是万一……”南嘉没管歇斯底里的系统,甚至还因?为嫌它聒噪,径直给它禁了言。新任伏波将军笑得诚恳,将装着药物的小瓷瓶递到楚灵均面前,挠头道:“陛下若不介意,或可一试。”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大昭皇帝闻言大怔,眼底迸发出惊喜的光。“我……这……果真?”“那位高人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虽有?些?不着调,但人……还是挺靠谱的。陛下若信不过……”楚灵均接过了那个普普通通的瓶子?,视如珍宝地抓在手?中?,闻言十?分恳切地出言道:“我知南嘉不会害我!”一身玄衣的皇帝振袖拱手?,郑重非常地做了一揖。“这可使不得!”南嘉大吃一惊,连忙避开,又匆匆忙忙地伸手?去扶。身份尊贵无?比的皇帝坚持长揖及地。“卿以真心待我,我岂能?再有?所隐瞒。”“此番寻医,其实并不是为了我的父皇。患有?重病、急需此药的另有?其人……那也是我的挚亲。”“我代他?也谢过你的赠药之恩。”她再做一揖,道:“先前皇榜上所张贴的奖赏,我会如约给你。此后,卿若有?所求,只?要于社稷无?害、于公德无?损,我定全力允之。”“陛下何必多言?我……”“我可以祖宗基业起誓,楚灵均日后定不负今日所言。南嘉还有?何话要说?”南嘉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脸上的神情却有?些?严肃。“陛下容禀。”她连忙还了礼,蹙眉道:“难道陛下以为,臣献出此药,是为了您许下的奖赏吗?”不等楚灵均回答,她又毫不间断地接了下去,“臣今日之所以留下,只?是为了偿还陛下昔日的搭救之恩、栽培之义罢了。陛下刚刚所言,臣实在惶恐,不敢受之。您若执意如此……”楚灵均扶住她欲下拜的手?,忙道:“我心昭昭,卿岂能?不知?你我已相识多年,我怎会将你我之间的情谊看扁了?只?是,你刚刚所言之事,并不能?与?今日之事相较。”南嘉愣了一瞬,迟疑道:“为何?”“你当?初之所以落入狱中?,是一心为国,舍己献身,我作为一国公主,明知其中?有?冤,不得不救。”“后来栽培你,也只?是因?为你勇武有?谋,是个可造之材。你所说的这两件事情,皆是公义使然,是我本就该做的事。”南嘉到底是个武将——嘴拙。没多久,就被人绕了进去,挠着头,满脸不知所措。楚灵均掩了脸上的浅淡笑意,若无?其事地说道:“君子?一诺千金,何况,我如今还做了皇帝?说出去的话,就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难道,爱卿欲将朕置于不信不义之地?”南嘉拱了拱手?。“臣万万不敢。”“如此,卿其还也。等你回疆之时,我再设宴为你践行。”皇帝一招手?,清瑶便温温柔柔地上前,将迷迷糊糊的人领了出去。而楚灵均则拿着药瓶,直奔太医院。短短几月就憔悴了不少的太医令愈发愁眉苦脸,胆战心惊地辨认着丹药的成分。遗憾的是,他?并不能?完全辨认出其中?药材,更别提复刻。只?能?确定,其中?的大部分药材皆是温补之物,于病人无?害。楚灵均在遗憾之余,不免又觉庆幸。想来也是,灵丹妙药,哪是这般容易得的?还好,还好,有?了这药,她就不必再看着阿兄日复一日地憔悴下去。她拿着这药,亲自递给了自己的兄长。现已拥有?了全新身份的青年无?奈一笑,没问是什么,便温顺地吃了下去。只?是吃完药,免不了又要开口?规劝:“天命如此,陛下不必放在心上。”若是往常,楚灵均定然要因?为他?这态度生闷气,但今日,心情却很是不错。“嗯,天命如此。”她甚至还附和了一句。虽然不知身边人忽然看开了此事,但楚怀安在疑惑之余,不免有?些?欣然。他?已热热闹闹地活过一回了,也就不必再有?人为他?伤怀了……迷迷糊糊睡过去时,他?心里只?剩下这个想法?。可再次醒来时,身体竟是前所未有?的轻快。每天在他?面前唉声叹气的太医们也忽然展了颜,在给他?把完脉之后,几乎热泪盈眶,而后便齐齐给他?贺喜:“乐安王殿下!您的身体已然无?碍了……”正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的青年微微侧头,因?为这个称呼,愈发是满头雾水:“这是……是在唤我吗?”几名太医对视一眼,随即便整齐划一地行了礼。为首一人上前,像模像样?地说道:“您本就是宗室遗珠,流落在外多年,昨日又献上奇药,治好了太上皇的头疾。陛下万分感?念,便下了圣旨,给您封了乐安郡王……”这可真是……楚怀安很快便反应过来,掀了被子?起身,准备穿戴好衣物,出去接旨。身边的侍女忙拦住他?,体贴道:“陛下知您车马劳顿,特意吩咐了,不用您接旨。”他?这才发现,身边的侍女又换了一遍。见他?没有?动作,侍女又小心补了一句:“也不用谢恩。”“好。”他?哭笑不得,又担心皇帝的说法?不能?让众人信服,心思愈发忐忑,可偏偏又不好直言。侍女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拐弯抹角地解释道:“殿下不必忧心,您虽与?前景王是双生子?。可陛下向来是非分明,尚且不曾因?为前番事牵连安王府,又怎会因?此迁怒于一直流落在外的您呢……”相思苦(三)今日没有朝会,当朝皇帝在与几名重臣简单议完政务之后,便照例坐在?了临华殿批折子?。她随手拿起一本奏疏,粗略一扫,顿时兴致缺缺。花团锦簇的文辞,狗屁不通的内容——手还伸得忒长,想往她后宫塞人?了。楚灵均一哂,觉得这位实在太闲了些。还是不要放在?京城碍眼了。正好,岭南尚缺一位长史,就?让他去那儿好好教化百姓吧。打定主意之后,她便吩咐了身边随侍在?侧的中书舍人?拟旨,将这本没一点价值的奏本丢到了一边,接着苦哈哈地批折子?。转眼便是晌午,清瑶低声附在?耳边,说是太?上?皇那边来了人?,请她到长乐宫那边共用晚膳。想来,应当是为?了册封乐安郡王的事情。“姑姑,你待会儿帮我往那边回个?话,朕忙得很。”那厮当初拍拍屁股,就?将这烂摊子?推给了她,从此整日关闭宫门,连个?日常的问候都没有——如?今倒是冒出来了。楚灵均一想到这事,心里就?不舒服,说话的语气?也便愈发不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