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刻,谈城终于耗尽所有气力,干扁的缩在位子上,麻木的听坐在对面的警察一一叙述他的“罪行”。
“物证已经搜索完毕,确认与房主王大忠无关,近四年一直都是你在租用。”
“除货品外,搜到一部通讯手机,里面有你与各家买主的信息,并查到你的户头昨日进账40万元赃款。”
“经人证,韩丽丽与你曾是男女朋友关系,你怂恿她买货吸食,从而导致身体严重受损,险些危及性命。”
“其中涉及一包‘白粉’,经检测为高纯度违禁品,我们希望你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你的上家是谁。”
“对此,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谈城木讷的听着这些按在他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像一盆脏臭的泥水兜头浇下,抹不掉,洗不净。他的内心在挣扎,可他百口莫辩,思绪是乱的,意识是分散的,无法集中思考这些诬蔑究竟要从何争辩。
周身荆棘满布,四面皆是楚歌。
他犹犹豫豫的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他的目光落在了警察手边的黑色密封袋上,里面除了手机,还装着那本刚拿到没多久、未来得及捂热的护照。
明天,谈城就要登上前往德国科隆的飞机,飞向因一个人而向往一座城的国度。这有趣的命运还真是会选时机开玩笑,哪怕让他能与那人见上一面再被荒唐的审判也好。
该给宛忱打电话了,谈城想,可如今,就连这点维系也变成了奢望。也不知道老天是有意要折磨他,还是在成全他。
绷在心上的那根弦无望的断开,谈城很平静的双手交握,右手拇指将带在左手腕间的音符黑绳挑了出来,珍惜的触摸着它质感圆滑的边沿。
“韩丽丽不是我女朋友,曾经也不是。”
许久沉默过后,谈城只说了这一句话,他觉得只有这件事是他必须要自证的清白。
看守所的牢房七人一间,大通铺占了一多半的面积。头顶闭路电视,右边靠墙是一个沾满污腥的洗手池,四周一圈水泥灰墙,没有刷漆,左边的墙面高处嵌有一扇三楞分割的铁窗。
谈城剃了板寸,换了深蓝色后背白字的牢服,毕竟年轻,身材高瘦,穿在身上倒也不显邋遢。他不怎么合群,喜欢独守通铺的一角,弓起一条腿,望着暖阳透过窗扇,落在泥地上的小小一团光影。
他哼着悠扬绵长的小调,一遍又一遍。
期间林裴来探视过他,谈城拒绝了,托警员带了张字条出去,上面写着希望对方帮忙收好的几样东西。
三个月过去,该审的审,该查的查,案件仍在按部就班的核理细节。在等待判决的日子里,谈城每天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
祈祷宛忱在国外能安心演出,祈祷他的学业能够顺顺利利,祈祷他往后余生都要一直一直健康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七十二章
正文072
宛忱收拾好书桌,从厨房拿了块用水浸湿的抹布,擦净桌面上附着的一层厚厚灰尘。他打开窗户,将音符风铃挂在了铁窗顶部,叮铃两声清脆响音,尾部缀着写了字的纸在净空中轻轻摇晃。
卡通手办压着那张收录进《云层之巅》的音乐cd,摆在了摊放着的成人高考书旁边,孤零的黑笔被宛忱装进了原先高中时他和谈城共用过的铝制铅笔盒里。这是谈城学习的桌子,宛忱要恢复好原样,摆放好用具,等着他回来。
出了楼门,有风吹过,缱绻起小区内晕开的馥郁桂花香。刘海扫到了眼睫,有些痒,宛忱眯了眯眼睛,伸出食指把挂在下巴处的口罩勾回鼻梁,缓步走到林裴身边。
崇明北城的看守所位于市郊附近,同凤羲路隔着稍远的距离,大约需要五十多分钟的车程。林裴自觉地坐上副驾驶,把后排的空间全留给了宛忱,不停给费鸣汇报动态的同时,还不忘偶尔担心的抬头瞅一眼后视镜。
宛忱神色和缓的倚着靠背,长睫盖下,安怡的望向窗外街景。道路两侧栽种的梧桐在深秋中红了叶,快要垂落的夕阳轻柔的在上面留下一捧赭色余光。
他们在看守所的正门前下了车。宛忱站在青灰色铁门外等了一会儿,没有立即走进去,目光览过四周的泥土建筑,停顿在那几栋架高的楼层。他盯看许久,眼角不易察觉的弯起,与林裴一道朝离他们最近的那栋楼走去。
今天是规定的探视日期,尽管快到截止时间,仍有很多来往的人不愿离开,手中握着座机电话,争分夺秒的精简语言,向一屏之隔的亲人们报着平安。
林裴办好了手续,和宛忱一前一后站在八号窗口,等着谈城从里屋的小门内被看守所的警员带出来。
“七号,有人来看你了。”
角落里的谈城双手揽着膝盖,听罢没有什么反应。他侧歪了一下脑袋,有些犹豫着,想了想,还是下了通铺。林裴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次次都是递纸条打发走人,不为别的,只为那人定是婆婆妈妈生出一通没来由的担忧,搞得两个人见个面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被别人看到怪难为情的。
如今就快定案,往后便是转往市中监狱,等去了那里,谈城便不愿再见任何人,打算丢弃掉所有留在世间的顾虑,独自成活。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可以说服自己去见一眼“亲人”的机会,谈城穿好板鞋,拖着一身瘦骨,磨蹭着跟上警员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