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男子笑着应声,与古董行掌柜一起引他进入内室,客客气气敬上好茶。走进内室,掌柜已经发现权青实眼睛不好,他陪立一旁,疑惑问道:“那小子在门口摆摊有半个多月,我们都当他是寻常小贩,道长如何知道他是人贩,把拐来的孩子藏在筐中?”他说得隐晦,其实是好奇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怎么发现恶人行径。“莫不是……道长用了什么仙法?”权青实微笑摇头:“此人是走街小贩,故意选在冷清地段摆摊,又不叫卖,本就有些奇怪。”“我方才追寻女童,回来时糖贩竟然扔下摊子,去向不明,我就生了怀疑,灶糖制作相当辛苦,售价却很便宜,所以寻常糖贩必然珍惜每一粒糖,不能浪费,可这人回来后匆忙收摊,许多灶糖洒在地上也不管,我才更觉此人身份异常。”“拦住他只是试探,听闻他声音颤抖,明显心虚,才彻底断定他是人贩。”掌柜拍掌称赞:“哎呀,道长有勇有谋,心细如发,老夫佩服。”权青实摇摇头:“不敢当,那人看我是个瞎子才不避讳,否则我也没机会救回孩子。”自从视力被师尊封禁,他行动受限,到处磕碰,什么事都做不好,基本算是废人,但是今日能因“眼瞎”救回女孩,权青实觉得之前受的罪都值得了。“道长飘逸宁人,行侠仗义,在下有心结交,不知是否有此荣幸?”一道清亮男音带着笑意从不远处传来,华服男子已脱去裘绒大衣,解下帽子,他一走近,权青实仿佛瞬间置身花团锦簇之中。此人浑身熏香漫溢,奇异浓烈,就算不见其人,仅凭香气也足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权青实规矩回礼:“贫道姓权,是妙乙宗弟子,郎君谬赞,实不敢当。”“在下花去病,因祖上有几分薄产,我自小爱好古物,便经营这间古董铺,权道长何事在门口等候,可否说来听听?”花去病挨着他坐下,语气格外亲切。权青实从袖子里拿出小小铜镜,道明来意。花去病伸出手,但他没碰铜镜,反倒握住了权青实手腕。权青实微怔:“郎君这是做什么?”花去病笑道:“道长有所不知,我们做古董鉴赏,若是没有买卖交接,断不能随便触碰,万一价值千金之物磕了砸了,不就成了一桩糊涂案?”他说得坦然,还大大方方转动权青实手腕,借着手细看圆镜。权青实不疑有他,任其动作。花去病的手指在道服袖口里面磋磨几下,眼神就从古镜移到权青实手上、脸上、身上、腿上……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他流连风尘之地多年,早都见识过各色佳人,现在却对权青实目光流连,错不开眼。世人谁能不爱美人?燕瘦环肥,各尽其美,浓妆淡抹,动静相宜。可美人见得多了,也总能分出个三六九等,就像玉石珠宝总有品阶高低,价值便相差极大。他笑盈盈看着权青实,仿佛盯着一块未经雕琢的隐世美玉。尽管衣着朴素,身量清瘦,但是清风霁月的仙姿,神笔勾画的眉眼,满屋子的玉石珠宝加起来都比不上。他越看越是喜欢,琥珀般的眼珠也变得神光幽幽,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块美玉带回家。小道士手指修长匀称,指甲磨得圆滑,掌心略有薄茧,应是做过一些粗活,想必日子过得清苦。若是能好好养上三年,肯定风姿更盛一筹,假如能把眼睛治好,一定惊为天人。“在下不久前送出去一只古董妆匣,瞧着倒是和这枚铜镜有几分渊源。”权青实心中惊喜,正要说话,忽然感觉一道冷风从耳边掠过,随后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哎呦!”花去病痛叫一声,当即撤手。他手上一枚翡翠扳指从中断裂,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连带着手指也跟着肿胀起来。花去病惊恼地四处张望,可屋里并无旁人,门窗也都好好关着。他一时想不通是什么打了自己,就揉着手指,玩笑道:“真是奇怪,难道这铜镜跟了道长,还学会咬人了?”权青实猜到是妖魔来了,他不能说破,怕久留此地再牵连无辜,便催问道:“烦请花郎君帮我认认背面的铭文。”花去病抖抖手腕,以此缓解指间疼痛,“认铭文我最拿手,道长找对人了,可惜我现在不能写字,说于道长可好?”权青实点点头。花去病凑近俯身,贴着耳朵说道:“幸好挨咬的是我,若是咬了道长的手,我定然心疼死了。”权青实被他举动吓了一跳,起身告辞,任花去病和古董行掌柜如何阻拦也一定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