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很多次,我都想一直落到最深的湖底,再也不醒过来,&rdo;海棠转身向岸上走去,却停在了几尺远的地方,惘然的仰首望着天边亘古未变的苍茫月色,&ldo;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明明我已经不再爱他,却还是除了他再没有别人,连我自己都渐渐变得没有。&rdo;
洁白的月色下,淋漓水滴从海棠无暇的脸上滑落,我知道那里没有一滴是泪,他清澈的双眼正与天上明月对视,可我又偏偏觉得他明明是在哭泣。
&ldo;海棠,我们,回中原吧。&rdo;我忽然激动起来,&ldo;我们回长安。为什么我们要躲在这里一辈子?凭什么连死都摆脱不了他们的痕迹?&rdo;
海棠诧异的转身看着我,喃喃道,&ldo;不错,我们回长安。&rdo;
&ldo;是,&rdo;我借口道,&ldo;我们找一处宅子住下,你养养花糙,我写写文章,无聊的时候去找小苍和锦园。&rdo;
&ldo;好好的活着,忘记那些不该记得的人,&rdo;海棠说着忽然笑了起来,&ldo;小四,如果我爱上的是你该多好。你一定不会抛下我再不回来对不对?&rdo;
&ldo;是。&rdo;我点点头。如果不是重炎,而是海棠,我未必会如在皇宫那样的地方一个人苦苦挣扎,时而惶恐,时而屈辱,却无处可诉,无法可解。
我们站在月光动荡的湖水中,湿淋淋的彼此对视着,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悲凉。流年蹉跎,爱过的人在心里化成一团模糊的泪痕,记忆里回荡着类似哭泣的声音。从今而后,要做的只有两件事,忘记那个人,好好的活着。
回长安的路迢迢无尽头,星辰日月,田野村庄,一点点在眼前展开,人在孤寂里温暖。海棠懒懒倚在车里,一路盘算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海棠楼是不再开了,他的目标居然是做浪荡公子,逛遍长安章台的花红柳绿,秦楼楚馆。我觉得这个比较的难,真的很难找到比他更美的女子。我建议他跟我一样,涂上我特制的药膏,变成普通一点的样子。海棠不肯,他一向自矜美貌,半点不肯掩饰,任由着他明艳容颜惊世骇俗,只是换了男装,凭添了一段冽冽英气。
我已变成一个普通的二十几岁男子的样子,药膏涂在脸上有时不甚舒服,我却一点也不想洗去,这样子实在很好,自有记忆以来便追随身边的惊艳的目光终于消失,整个人仿佛自在起来。只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不知世人为何这般孜孜以求。念头一转,又想到当年入宫若也变个模样,是不是也不会有今日结果。
沈明玉的名字是用不得了,海棠叫我跟他姓玉,大家也好说是兄弟。进了长安,在西坊玄武街甜水巷买了一间宅子,三进三出的院落,布局甚好,地上铺的青砖森森雪亮,屋檐上细细雕刻着九兽,据说也是有些年月了。我和海棠见了都喜欢,便买了下来,再买了些下人奴婢,一切也算就绪。
长安的天空常年青碧着。成群的鸽子在钟鼓楼间起起落落。
海棠果然有信用,家一旦安顿好些,他便在立誓一日看尽长安花,带着我直奔向长安上流莺聚集的西市福安坊,从醉月楼一路喝到眠花楼。席间有曾人过来搭讪,&ldo;这不是海棠楼的玉老板吗?&rdo;。海棠只是不理,拉人喝酒,不日我们竟结交了一大群酒肉朋友。
大家呼朋引伴,今日去西家摆酒,明日过东府看戏,热热闹闹的便将一些日子打发了。有时酒醉,也觉这样在酒宴歌舞间日复一日实在穷极无聊,可转念一想,若不是当年被送进宫去,沈家四公子,过的也无非是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区别。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手握天下,运筹帷幄一展抱负的。
冬至那一天,梅公子派人来请过府一聚。
长安街上凌琼碎玉素白一片。海棠不耐冷,围着雪白的貂裘,还捧着小小的手炉。梅府里宴席已经摆开,觥筹交错的好不热闹。梅公子特意请了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歌ji素秋前来献唱助兴。
素秋的琵琶果然清妙。厅前深雪皑皑,与素秋的清越歌喉相映成辉。
我有些醉意,拔下发上白玉簪为素秋的琵琶声击案相和。满厅的人立刻起哄,要素秋敬我一杯。
一曲终了,素秋盈盈上前端起一杯酒,&ldo;多谢公子赏识,这杯酒本该敬公子。只是素秋近日常听人说玉府的四公子写得一手好文章,诗赋也是极妙。素秋斗胆请四公子为奴家写一首曲子,不知四公子赏不赏个面子?&rdo;
别人还不提,坐在身边的海棠已哄然叫好,还不停推我,&ldo;小四,快点写。素秋肯唱你的曲子,不日你就名满长安了。&rdo;
我略一沉吟,起身向厅外走去,檐下长廊上早有人设了香案笔墨准备伺候。
&ot;再来缘
知己一人谁是?已矣!赢得误他生。多情终古似无情,莫问醉耶醒!未是,看来如雾。朝暮将息花天,为伊指点再来缘,疏雨洗遗钿。&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