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许知道阿云并没有问自己,她只是在找一个宣泄的渠道,并且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是会被颜许记录下来的。
颜许和自己的关系并不是朋友,只是一段用钱维持的交易而已。
阿云又点燃了一支烟,她叼在嘴里,动作娴熟老练:&ldo;后来他被关了进去,但是我爷爷奶奶嫌我脏,亲戚也说我是个天生的表子,没人愿意收留我。那时候我自暴自弃,又干起了这个行当。当时年纪小,心里想的是:你们嫌我脏,我就脏给你们看,到时候去碍你们的眼。&rdo;
&ldo;我错了。&rdo;阿云叹了口气,&ldo;现在回头也晚了。&rdo;
&ldo;那些并不关心我的人,根本不会在意我脏不脏,也不在意我过的好不好。&rdo;
&ldo;去年我会老家,看到了我爷爷奶奶,他们还活着,抱着新出生的小孙子。看见我的时候还问我:姑娘,你是哪家的啊?&rdo;
阿云捂住自己的眼睛:&ldo;可不可笑,我记了他们半辈子,他们却早就忘了我是谁。&rdo;
颜许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任何安慰说出来都是寡淡无味的。
&ldo;我得了病。&rdo;阿云说,&ldo;性病,治不好的那种,全身都不舒服。&rdo;
&ldo;那你……&rdo;颜许剩下的话没有说话。
&ldo;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害人?&rdo;阿云笑了笑,&ldo;是不是觉得明明我知道自己有病还要接客,就是在害人?可那些人又是什么好东西呢?&rdo;
看着颜许不说话,阿云等了很久,忍了很久,最好还是说:&ldo;放心,那些没害过我的人,我都给他们准备了套。那些在我小时候来光顾过的人,我只给他们准备了一个残破的身体。&rdo;
颜许轻声叹气,他头一次主动坐到了阿云的身边,这个木屋到处都是灰尘,但是颜许并不显脏,他摸了摸阿云的头,就像在摸那个十四岁的少女一样,他轻声说:&ldo;都过去了。&rdo;
一直面无表情的阿云在这一瞬间泣不成声。
她边哭边笑:&ldo;你看到这个木屋没有,这是我二十多岁的时候,遇见了人,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他说他会带我走,让我过好日子,干自己喜欢的工作,不会被人嫌弃,也不会被人看不起。&rdo;
颜许并没有问那个人去哪儿了,因为如果那个人记得他的承诺,阿云现在也不会还在这儿了。
&ldo;他说他有事情要处理。&rdo;阿云的眼泪布满了一张脸,哭花了她的妆,&ldo;他走了,就再也没回来了,一张照片都没有留给我,我现在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rdo;
阿云一边哭一边说,她说自己也曾经想逃离这里,但却因为软弱和恐惧放弃。
明明有自我救赎的机会,却放任机会从眼前溜走。
她这短暂人生的前一半的不幸是父母给的。
后一半的不幸却是自己自我放弃,自甘堕落而来的。
如果之前还可以怪在父母的头上,如今的生活却是她自己选择的。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阿云闭上眼睛,躺在这张肮脏的床上睡了过去。
颜许当然不可能也陪着一起睡觉,只能坐在一边的木凳子上翻看着这几天的照片,照片里头的阿云显现出一种颓废的美感,她穿着廉价的丝袜,上头还有破洞,靠在污渍斑驳的墙壁上。灯光也很好,昏暗中带着暧昧的暖橙色。
这一张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力非常大,美丽的胴体,肮脏的坏境,绝望的气质。
这大概是颜许这段时间拍的最好的一张。
以前拍动物植物的时候,颜许拍的都是最美最有希望的画面,现在换了一个题材,竟然感觉突破了自己。
就在颜许发呆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影子遮住了颜许眼前的光线。
颜许顺着影子看上去,这人背着光,似乎是从阳光中走来。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短袖,浅色的牛仔裤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光看穿着像是个大学生,浑身上下似乎都带着阳光的气息。
这人长得也很好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皮肤白里通红,头发是棕色的,在太阳底下看起来十分柔顺,还微微的打折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