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雷离像两个吃饱喝足的乞丐,百无聊赖地沿着城外的河畔向下流走着,这条河畔是绿江的支流,河水干净,水藻丰富,里面养着可供城里人食用的鱼虾。
此时正值清晨,凉风习习,河畔柳树摇曳,河面波光嶙峋,确实是个令人舒畅的地方。舒畅的地方通常人就不会太少,尤其在早晨时刻,许多人都不愿将美好的早晨浪费掉。
妇人们早已来到河边,她们挽着衣袖,蹲在石阶上面,浑圆的臀部将衣襟绷得很紧,露出白嫩、纤细的手臂搓洗着平日换洗的脏衣裳,这倒也有趣,不管女人面容多丑,可她们的手臂似乎总是白嫩、纤细的。除了这有趣,更有趣的是,好像每当有妇女出没的地方,总少不了孩子。
童年是人生中最最美好的时光,那种时光,是世上任何物质与精神也替代不了的存在。童年时和儿时伙伴游戏斗室的快乐,纵是长大后游戏人间也是不能与之比肩的。
现在就有一群孩子正在河畔玩耍,他们稚嫩的面孔充满着欢乐,周身也散发着圣洁的光辉,仿佛不经意间就连这片河水都跟着欢快起来。
不过他们口中念着的那首不伦不类的诗词却未免太煞风景。
清时晨风拂人家,万迭烟波掩鱼虾,一叶轻舟杳中行,惊得鱼虾叫王八。
这首诗不能叫诗,就算是诗,也是白痴作出的下三流,至少字面上的意思就有两处不对劲,首先,现在河面上没有气雾,所以纵然有人泛舟河上,也不可能看不清。其次,这河中极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王八。
沈苛和雷离笑了笑,并没有停下来问问王八的事,走着走着,前面恰好有一渡口。
这不是什么大型渡口,只停泊着几条船,这些船儿都是渔人打鱼用的。
沈苛两人现在看上去绝不像什么风雅之人,可他们却走到渔船前,看着里面正在弄渔网的渔夫,笑道:“老人家,早上好。”
渔夫已经老了,他干枯粗糙的手、布满皱纹的脸都能看出他的生命力已经衰弱,渔夫转过身看着这两个乞丐道:“你们想要渡河么?我这条船不渡河。”
沈苛笑道:“我们不渡河,只是想去下流一趟,老人家可否方便?”
渔家道:“我现在虽然要去远处打鱼,不过我这船是打鱼的,不是载人的。”
沈苛笑道:“我们也不是游人,老人家载我们一程,我们就是打鱼的。”
渔夫犹豫着,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我载你们一程,你们就帮我打鱼?”
沈苛笑道:“就是这样。”
渔夫道:“你们会打鱼么?”
沈苛认真道:“八岁时就和龙王戏过水。”
渔夫又犹豫了片刻,道:“那你们上来吧。”
沈苛八岁的时候只怕是在梦中和龙王戏水,可他谎的时候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眨,于是渔夫被糊弄了。
被糊弄的下场一般不会好受,沈苛和雷离两人上船后一儿也没有帮忙的打算,他两人躺在船头,就像是花了钱似的心安理得。
渔夫刚开始用眼睛瞥了瞥他们,干咳了几声,意思是提醒他们别忘了自己的承诺,但那两人居然连手指都不愿动一下。然后渔夫就后悔了,他摇头叹气,嘀嘀咕咕,时而撒网收网,时而狠狠地瞪了那两个乞丐几眼。
时间在流逝,船儿在河面划过,沈苛的眼睛盯着湛蓝的天空一动不动,直到他们的船已经划了很久,来到了两岸层峦叠嶂的下流后才坐了起来。
下流的河水流得颇为湍急,水下的鱼儿是很难捕捉的,老练的渔夫通常都不会到这种地方来打鱼。
所以沈苛坐了起来,他的眼睛不再盯着天空,而是盯着船里的渔夫。
渔夫正坐在船舱里,手中拿着一杆很长的旱烟,烟头在舱里一闪一灭,渔夫的嘴巴还叭叭作响。
沈苛眯起了眼睛,元力悄然聚于双眼,一瞬不动的瞧着老人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他衣袖上的一针一线都可以瞧清。
他没瞧出什么,渔夫依旧只是个普通的渔夫。
但等他注意到渔夫脸上的皱纹的时候,心里才噗通一跳。
渔夫的脸乍看上去固然满是愁苦的皱纹,可细心下才能看出,这些皱纹的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