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暖阁二楼,屋内烧了好几个炭盆,饶是窗户全部打开,依旧暖融融的。
席上一派祥和,众人饮酒赏景说笑,偶有梅花花瓣被风吹落,顺着窗户被卷进暖阁落在地上,带来丝丝缕缕的清香。
男女也没有分席,大家随性而坐。当然,对周老女儿有意的男人们,全部默契地选择了靠前的位置,年轻男人们铺纸挥墨、冥思苦想,气氛宛若考场。
宋青刚落座,钱夫人就过来找她说话了。
“飞缕那丫头去哪儿了?”她低声问。
“她在后面盘货,应该很快就来。”宋青边回答,边不忘在宴席中找钱鹤昌,生怕错过好戏。
忽地,白景年挨着她的胳膊横过来,手指指向不远处——
正是钱鹤昌所在的位置!
只见他抓耳挠腮、满面通红,右手拿着毛笔哆哆嗦嗦。明明满头大汗,却强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来,和身旁或是拧眉思索,或是自信落笔的人们形成鲜明对比。
实在好笑。
只不过——
她不解地看向白景年,眼神疑惑:这就是你所说的好戏?充其量算是个笑话。
男人扬了扬眉,示意她接着往下看。
宋青心存疑惑,但对方如此自信,她少不得又往钱鹤昌的方向看了两眼。
意外的,上一刻还抓耳挠腮无法下笔的钱鹤昌,这会儿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拿着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个不停,一张又一张,竟是顷刻间就超越了身旁的人。
她不禁皱眉。
在她转头的那一刻,钱鹤昌被文曲星附体了?
宋青侧了侧身子,试图看出对方突然如有神助的缘故。
但不等她看清楚,前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只见之前和白景年交谈过的书生陆岩,他拍桌而起,一手攥着毛笔,另一只手直指身旁的钱鹤昌,满面怒容骂道:“如此风雅的环境,你却做出此等下作卑鄙之事,简直侮辱宴会、侮辱周老,也侮辱了诗词文章!”
宋青不禁眼前一亮——好戏终于来了。
钱鹤昌一时没反应过来,当下有点懵。
周老则被吓了一跳,“陆岩,出什么事了?”
“周老,我方才亲眼瞧见他和下人——”
“是我的错。”钱鹤昌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强行打断对方,对着众人解释道:“大家勿怪,方才是我不小心将墨汁溅到了陆兄身上,弄脏了他的衣服。是我的错,陆兄,对不住,我这就让人带你下去换衣服。”
说着,光明正大地给随身小厮使眼色,让他们带陆岩离开。
三四个小厮立时一齐冲上去。
然而陆岩人高马大,此刻又满身怒火,竟凭空生出一股蛮力。
他不仅没能被拖走,反而还能余出力气来痛骂钱鹤昌,“你这个伪君子!满身铜臭味的败类,根本不配称之为读书人!”
“周老才不会把女儿嫁给你这种人渣!”
此话一喊出口,原本混乱的现场忽然静寂几分。
周老给女儿择婿是事实,但当众喊出来,好似周老女儿多恨嫁似的,明明他的小女儿才及笄没多久。
果然,他立即挥手制止小厮,脸色不悦道:“陆岩,你这话是听谁说的?今日只是赏梅,作诗写词,和我女儿有何干系?”
“就是。”钱鹤昌顺势附和,大声指责:“陆兄,你这话可过了。骂我两句也就罢了,牵扯周老的女儿做什么?你说我不是君子,可瞧你一言一行,难道是君子?”
不少和钱家交好的人家纷纷点头附和。
宋青暗暗着急——看陆岩的样子,明显抓到了钱鹤昌的把柄,可他说了一箩筐的话,都没说到重点,光谴责钱鹤昌去了,还一不小心和宴会主人站在了对立面。
她只恨不得冲上去替陆岩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