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确定会不会成功,但她自认,她现在可以掌控的东西,比起当年,多太多了。
“今天能在这儿遇见您,说明我们是有缘的。”洛琳掏出一张名片,是刚才无聊时候写的,本来打算给谢老师,不过能递给吴沉波就更好,“吴队,我想您很清楚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但您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知的小女孩了。”
吴沉波依旧沉默不语,雨衣上的雨水顺着纹路滑下,滴在大理石地板上,已经形成一滩水渍。
“今天时机不对,但我希望有机会能再拜访一下您和谢老师,跟你们叙叙旧。”手停留在半空中,对方不领情地迟迟不肯接过,使得那张粗糙的手工名片看起来很可怜,但洛琳没有放弃,两人僵持着,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迟缓的脚步声。
“沉波?”声音由远及近,但微弱的语调透露出主人的虚弱。
洛琳挑挑眉,顺眼望去,说不惊讶是假的。
谢老师……印象中清秀知性但面色红润的谢老师,何时变得这样苍白孱弱?
谢老师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甚至比吴沉波看起来还要苍老,人瘦得皮包骨,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明明才初秋,她却裹得像在过冬。
原本一直沉默的吴沉波在听到爱人的呼唤后,目光慌乱起来,一把拽走洛琳手里的名片塞进外套的口袋里,随后便留给洛琳一个挺直的背影,迎向走向自己的谢老师。
吴沉波对自己的妻子倒是疼爱有加,看着谢老师虚弱的样子,心疼地说:“怎么不用轮椅?这样走还行吗?累不累?”
嘘寒问暖的姿态充满了硬汉的柔情。
洛琳在原地呆立着,有点受打击。
就在看到谢老师的那一刻,她出自本能地想要退缩。
为了莫清,她是不是惊扰到了他人的安稳?
还是说有些事就这样不知道为好?
她在这厢进退两难,几步之遥的谢老师却已经看到了她,在四目相对时,洛琳瞬间感到无地自容。她颇为狼狈地正欲转身就走,却被谢老师叫住了。
“洛琳?是洛琳吗?沉波,你看看那姑娘,是洛琳吗?我没有看错吧?”谢老师松开扯住吴沉波手臂的双手,匆忙地朝着洛琳方向走来,步履蹒跚。
洛琳忍住心酸,快步走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谢老师,“老师,是我!你没看错,我就是洛琳。老师……你怎么会……”她没能说出下面的话,语调哽咽。
印象中的谢老师温柔如水清秀可人,跟眼前老态龙钟的老人完全天壤地别,才六七年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人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谢老师叹了口气,“我生病了,很严重,几乎要了我半条儿命。”
洛琳没功夫寻思为何当年对她失望透顶的谢老师如今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满心只有一种造化弄人的悲凉。
死去的人已经不再了,活着的人却得继续活下去。
她是不是应该就这样收手,不要再想其他的事了呢?
洛琳扶着她,“老师,今天太晚了,外面雨又下这么大,我看您和吴队还是早点回家,最近我都会在凤城,您等我改天上门拜访,联系方式我已经留给吴队了,您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好……”谢老师听到她这么说,竟然像是要哭出来,连忙捂住脸别过头去。
此时吴沉波心里也很复杂,但他知道,自己是对不起洛琳和莫清的。
他逃避得了一次,逃不了一世。
这回洛琳找上门,已经比预想中的迟了太久,可他也感叹命运不公,当初不过只是一念之差,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害了莫清,甚至差点把自己的家庭也赔了进去。
如今谢长琴变成这副模样,自己难辞其咎。
“小洛,别再喊我吴队了,我早就辞职了。”
洛琳心中微讶,但面上乖巧地改了口:“吴伯。”
吴沉波点点头,“后天是周末,来我家一趟吧。我们早就搬家了,新的地址我会发短信告知你,至于你的疑问,或许我可以替你解答一部分。但是请你答应我,不论你知道了多少,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冲动。”
洛琳被这么一说,老脸有些微红,她当年是做得太难看了,对方会这么指点也无可厚非。
“这是肯定的,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已经结婚了,莫清对我来说,是过去的事了,自然不会再做出那么没脑子的事,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她不好意思地扯扯嘴角,“只是我想他的死已经成了我的一个执念了吧,如果不了结它,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法睡一个好觉。”
没想到谢老师却是很不赞同这段话似的,苦笑着说:“知道真相又怎样呢,孩子?事情已经发生,不能改变,不能挽回。你可知道……有些真相,残忍得让你无法接受……我倒是觉得不知情的人最幸福呢……”
就像围城,有人想进去,有人想出来。
没有孰对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