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盯着裴淳礼的眼睛,裴淳礼目光微微躲闪。“你没说实话。”沈妤道。裴淳礼没想到才连着两个谎言都被拆穿,急得跺了下脚,“我就知道我撒不来谎,我爹跟我说要出事,所以不让我去,这下总行了吧。”“我就想起来万一你跟着谢停舟去了怎么办?所以来通知你一声,幸好你没去。”裴淳礼如竹筒倒豆般说了一通。沈妤心中一凝。宣平侯是太子党,他把自己的独子留在盛京,说明他笃定此行凶险。“你先回去。”沈妤说:“既然你爹让你不要去你就别去。”“那你呢?”裴淳礼问。沈妤笑着说:“我自然是待在府中。”裴淳礼静静地看着她,“不对,你是不是要去找谢停舟?你不能去!或者,或者我跟你一起去。”“你去干什么?”“我想去救我爹,万一他出事的话,我……”裴淳礼说着已经要哭出来。沈妤道:“你别去给他添乱最好。”裴淳礼拦住她,“你都可以去救谢停舟,那是我爹,我要是贪生怕死就是枉为人子。”沈妤沉默无言,盯着裴淳礼,“你可以去,但你得按我说的做。”我在你在一行人到达白山猎场时已是傍晚。谢停舟入了帐,听见白羽落于帐顶,咕咕叫了两声,他掀帘而出,从白羽腿上摘下一个小竹筒。看过之后,谢停舟揉了纸塞入袖中,丢下一句“不必跟”,一脸铁青地朝着一个方向去。一刻钟过后,兮风正担心会出什么事,却见谢停舟折返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个子小小的公子。那小公子垂着头,脖子都快缩进身体里,和兮风擦肩而过时,冲他眨了眨眼。进了帐,谢停舟倏然转身,冷声道:“我们怎么说的?我告诉你,你便不来春蒐。”方才在外围沈妤就已经被他训过一回了,没想到现在还来!“你凶也凶够了,先别急着骂我。”沈妤充耳不闻,直言道:“明日一早你就称病回京,这里要出事。”谢停舟:“你怎么知道?”沈妤压低了声音道:“裴淳礼一早到王府找我,宣平侯知道这次春蒐凶险,将他留在了京中,他告诉我不要来。”谢停舟眸光深了深,“他对你倒是情深意重。”“现在根本不是讨论这个时候,你——”沈妤骤然收声,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停舟。片刻之后,她道:“你也早知道会出事,所以和宣平侯一样,将我留在盛京,你以为我傻吗。”谢停舟知道她聪慧,只要给她一丝线索她便能抽丝剥茧。“我派人连夜送你回去。”谢停舟朝帐外走。沈妤一把拉住他,“我不会走的。”谢停舟顿了脚步,“你走了我才没有后顾之忧。”沈妤绕到他面前,蹙眉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在谋划什么?”谢停舟敛了眸,“等回去我再告诉你。”“我不会走的。”沈妤坚决地看着他。谢停舟闭了闭眼,仍旧坚决道:“不行,此行凶险,有可能会没命。”“那我就更不能走,我得留下来保护你。”沈妤急道。“你不怕?”“不怕。”沈妤说。谢停舟的心一下软了,他深深看着她的脸,“若我死了呢?”这种可能单是想想就让人心中一痛。沈妤想了少顷,说:“若是我死了,你不许娶别人,你若是死了,我就给你报仇,然后带你去河州,让你死了也看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谢停舟眸中触动,“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沈妤点了点头。谢停舟的坚定终于溃败,他笑了起来,“记住你今夜的话。”沈妤:“嗯。”谢停舟摘下她头上挂着的树叶,温声道:“这几日跟着我,寸步不离,我在你在,我亡……”他眸中骤然一寒,“我们谁都不会死。”夜已深,谢停舟没有睡。他坐在榻沿,在孤灯下看着沈妤的脸。他的姑娘坚定而温暖,总能给人带来鼓舞人心的力量,她从不在绝境中退缩,不战至最后一刻绝不放弃。自出兵燕凉关起,谢停舟便预料到了结局,许是一生被囚于牢笼,永远也回不去故土。他无所事事,所以一直陪她查案,也曾问过自己以后会如何。他准备认命的,曾想过一辈子戴着面具,做一个醉生梦死的世子或是王爷。可那日长留对他说了一句话,他说我想家了,想北临春日的草野,时雨一定没见过吧。谢停舟那一刻犹如醍醐灌顶,顷刻间便悟了,一生为囚是他的宿命,但不应该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