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兵们为了在条件允许下,尽可能做到多装快跑,在物资转运站看到装卸人员忙不过来时,还要帮助装车卸车。在行车路上遇到塌方时,还要协同护路员工一起清除塌方,要是通知不到护路员工,还得自己顶着干。好在每台车上都备有铁锹或十字镐,这些工具在汽车兵手中清除了多少塌方,填平了多少坑洼,无法统计。当我们这3个连队赶在二郎山大雪封山之前,把积压在滥池子的军用物资安全地全部抢运到康定时,已经有不少工具被磨秃了,安在工具上的木把也重新换了。这就不难看出汽车兵在这次抢运中付出多少辛劳,难怪同志们完成任务返回邛崃休整时,每人都掉了好几斤肉。
高原汽车兵何止是吃大苦,耐大劳,还常常经受着生与死的考验。比如沪定大桥通车前,是用木船把汽车分解开渡河的。大渡河风急浪大,在秋天的一次渡河中,发生了翻船事故,一辆汽车沉入10多米深的河底。有人认为,河水流速太急,天气又冷,下河捞车实在太困难太危险了。当时在汽车十六团任驾驶班长的陈瑞盘,硬是不信这个邪,他就冒着零下10多度的严寒潜入河底探寻汽车,经过几次潜水探寻,终于摸到汽车,就把随身带的吊车挂钩牢固地拉在汽车上,这样,汽车终于被吊车拖上岸了。陈瑞盘因此被誉为&ldo;水上英雄&rdo;,组织上给他记了特等功。如闻名全国全军的&ldo;西藏高原钢铁运输班&rdo;,修路时期就不断创造英雄业绩。有一次,这个班到通麦执行任务,遇到山洪暴发,全班同志在班长朱保德的带领下,深入洪水区探路,探明路况后,他们就站在水中以身作路标,让被洪水围困的各连车队开离危险区。这事当时就在汽车兵中传为佳话。
1953年秋季,我们连的车队执行任务通过怒江峡谷时,也经受好几次严峻的考验。那时怒江大桥建成不久,我们连奉命横跨怒江执行任务。当时,怒江以西已粗通公路100公里,其中离大桥最近的10多公里公路建在怒江峡谷中。由于修路开山放炮飞落在悬岩上被炸开、或被风化的石头还来不及清除,致使这段公路常常出现飞砂走石,行车风险极大。我们连的汽车都是十轮卡车,这种车的驾驶室顶盖多用篷布代替,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每次过江,都要向驻在江东岸修路部队借安全帽戴上。时值深秋,怒江水寒,修路部队指战员为表达对我们安全的关切之情,以江水代酒,给我们饯行。
我们车队一过怒江,就进入&ldo;战备&rdo;状态,眼观各处,耳听八方。有一次,行驶在车队中间的驾驶员杨顺海,看到离前车不远的山上流淌着碎石,经验告诉他,可能要下&ldo;石雨&rdo;了。他急忙将一只手伸出驾驶室,以手示意后面的来车赶快停下,他正想加大油门闯过险区,突然离他车不远的山上掉下一块大石横在公路上,汽车过不去了,他急中生智,迅速停车打开靠江方向的车门跳出驾驶室又滚进汽车底盘下,不一会,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大大小小的石头落下来了。过了好一阵,听不到石头落下的声音了,他才从汽车底下爬出来。他发现驾驶室玻璃被打得粉碎,驾驶室顶篷和车厢篷布被打得百孔千疮。幸运的是,几块斗大的石头都是落在他的车前车后,落在他车上的石头不大,没有打坏汽车发动机,他本人也没有受伤。他车后的几辆车,也因他报警及时,没有开进&ldo;石雨&rdo;区,也就没有受到损失。此后不久,我们连的车队又在这段路上遇到两次&ldo;石雨&rdo;,一半是幸运,一半是避让得法,均未造成大事故。不过,怒江峡谷险情排除之前,可以这样说:每一次向峡谷进军,都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每一次返回,都是一次战胜死亡的辉煌!
时光如九曲东去的怒江之水,弹指间,我告别川藏线上的汽车兵生活已经40来年,我也由一个年轻战士变成花甲老人。人到老年,喜欢回忆。通过这段回忆,我还认识到,在艰苦的岁月里,汽车兵能战胜重重困难胜利完成任务,除了发扬&ldo;一不怕苦,二不怕死&rdo;的无私奉献精神以外,是和沿线藏族同胞的大力支持和热诚帮助分不开的。
那时候,藏族同胞把我们的汽车称作&ldo;毛主席派来的铁牦牛&rdo;。牦牛吃的是草,产的是奶,还要给人干活,藏族同胞把汽车称作&ldo;铁牦牛&rdo;,说明已认识到人民的汽车是为人民服务的。因此,他们对&ldo;赶铁牦牛&rdo;的&ldo;玛米&rdo;十分热情友好。我们在行车路上遇到塌方,常常有藏胞前来帮助搬石运土;遇到山洪暴发或河道涨水,常常有藏胞为我们到水中探路;汽车抛锚了,藏胞便为我们送来酥油、糌粑。
有一次,我们连的几部汽车来到米拉山东麓的一条小河边,发现小河上面的木桥上结着厚厚一层冰,同志们感到开车从桥上过太危险,就决定从结冰的河中开过。不料最后一辆车压破冰层陷进河中,前进不能,后退不行。正当战士们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从附近一个村里走来10多位藏胞,有的手上还提着酥油茶壶和糌粑袋。原来,他们是相约前来帮助解放军推车的,可是一定要战士们先吃些糌粑喝些酥油茶他们才干。战士们只好含着感激的热泪吃喝起来。于是,藏胞们有的下河破冰,有的上车卸物资,在他们的热情帮助下,终于把被陷的汽车&ldo;救&rdo;上岸了。
还有一次,那是1954年盛夏的一天,我们连建在仲萨的饭站出现断水现象。原因是饭站饮用的水是从后山引来的山水,由于后山出现塌方,有一段水沟被堵塞了。饭站只有五六个人,没有水用了,只好抽出人下河挑水,先解决过往驾驶人员的吃饭问题。当天晚上,劳累了一天的炊事员们正要休息的时候,突然发现后山上燃起熊熊簧火,借着火光,还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影在晃动。饭站刚搬仲萨不久,炊事员对当地情况并不十分了解,面对这种情况,只好严阵以待。第二天一大早,同志们急忙上山去看,这一看,却使同志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原来是仲萨的群众正在为饭站清除水沟里的土和石头哩!他们所以要在夜间悄悄地干,是想到饭站的人少,要是把饭站的同志也叫来干,赶&ldo;铁牦牛&rdo;的&ldo;玛米&rdo;来到,就吃不上饭了。这个民拥军的小故事,后又刊登在1955年元月号的《解放军文艺》。